橘子一般的夏日的夕阳打在身上。
景致的气质浑然天成,黑漆漆的眉眼含着温柔的笑,仿佛刚才关舒文的羞辱并没有对她造成影响,她看向戴鸣霞,喊了一声戴太太。
戴太太双手抱胸,嘴角浮起一丝笑:“何太太果然是个蠢东西,知道你和程寄分手了就把你微信删了,还在圈子里打听关舒文。”
“她自己就是个小三上位,当年把原配害死,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不会有人记得。没想到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
景致默默听着,不清楚戴鸣霞为什么和她说这些,直到戴鸣霞从手拿包拿出一张名片给她。
“关舒文这笔单子够你挣了吧,也别觉得委屈了,身处低位,有时候不得不低头。”
“我知道的。”她小声地说。
“多忍忍没坏处,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当经纪人?凭你现在的能力和人脉做珠宝销售实在是屈才,既然都愿意做销售了,那换个思路,来销明星,怎么样?”
“挣得肯定比现在多多了。”
景致捏着名片有些茫然。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立马答应,不过我可以等,月末是我儿子17岁生日,到时候你过来,再告诉我答案。”
景致点头答应。
程寄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没了人,瓷白的地面映染着落日余晖。
旁边的vip室走出来活动负责人,他现在看到程寄都有些泛怵,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去。
“她呢?”
负责人有一些懵,过了半天才明白程寄问的是谁,忙回答:“哦,景小姐的下班时间已经到了,应该收拾东西回去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
景致现在开始学着如何一个人慢慢生活。
不像以前那样,她的生活都被工作填满。
现在一下班,只要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她是不会去处理的。
所以从活动现场一出来,她就戴上耳机,听着歌,慢慢回家,不再去想关舒文针对她的事。
从地铁出来到家里,要走一段十几分钟的路。这附近有几所学校,大学,高中都有,因此这条路就成了学生们的天然食堂,开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店。
从全国各地的小吃到各种苍蝇馆子,不胜枚举,走在回家的路上,光闻闻空气中弥漫着的美食香气,都觉得心情舒畅。
身边都是朝气蓬勃的学生,因为附近房价便宜,倒也有不少刚毕业的上班族,景致混迹其中,并没有人发现她工作多年。
也不知道温以泽是怎么发现的这个风水宝地。
景致一路走过去,看中了不少想吃的各地小吃,但还是脚尖一迈,去了旁边的沙县小吃,点了一份最健康的鸭腿饭。
她来了有几回了,每回来都是让老板娘不要给土豆丝,多给她一些青菜。次数多了之后,老板娘知道她的规矩,就给她多加了几筷子青菜。
从厨房出来,老板娘掰下空调板子,让冷风朝着景致吹,放下鸭腿饭,亲切地说了一句:“慢用。”
景致眯着眼笑笑。
中午没怎么吃,下班后到是有些饿了。景致给奶奶发了几条消息之后,就放下手机,享受自己的晚餐时间。
吃完后,又按照既定的路程慢悠悠的往前走。
路过一家水果店,老板正在做新鲜荔枝大甩卖,景致买了很多,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好几种有关于荔枝的饮品做法。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先给小兔子喂饭,趁着它吃东西的时候,她撸了很久,顺滑密实又柔软的兔毛,真的很治愈,很舒服啊。
程寄开着车,一路跟着景致到了居民楼楼下。
他看着她戴着耳机,微微笑着走在人群中,看着她吃了便宜的饭菜,买了很多的热气荔枝,最后进了屋子,在三层楼的房间点亮了电灯。
车门一打开,闷热的空气迎面而来,除此之外,还有杂乱的社区规划,鱼龙混杂的居民,肮脏的楼道,都让程寄感到不适。他不悦地解开了扣到离喉结最近的一粒扣子。
程寄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景致的身影,他在想景致会在做什么呢。
以前在别墅的时候,景致的活动似乎都不多,她最喜欢窝在床上睡觉。
难道她要准备睡觉了吗?
但程寄猜错了,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景致头发半湿,已经换上了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明显是刚洗完澡。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算通过三楼的外部楼梯上到了顶楼天台,从而进到了顶楼的房间。
程寄微皱着眉,担心她会不会掉下来。
但她的担心完全多此一举,景致很安全地走到了天台。
她深深吸了一口,全都是绿植和鲜花的香气,这是温以泽的地盘,他在天台上种了很多植物,特别是满墙的三角梅。
紫艳艳的颜色,在深蓝色的天幕下,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从房顶一路烧到景致房间的外墙。
景致欣赏了一会儿,拍了张照,才抬腿走到门前,用温以泽给她的钥匙开了锁。
景致是来帮忙喂两只小乌龟的。
这是温以泽的“龟儿子”。
按照温以泽交代的,景致投喂了食物,有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才离开。
离开前,她还拍了一段视频,并且把视频和三角梅的照片都发给了温以泽。
景致:【放心吧,龟儿子们都很好。/微笑//微笑/】
她已经能想象到,温以泽在发现她把他的宠物龟称作龟儿子后的生气表情了。
景致闷声笑着下楼。
看着景致回了屋,程寄想,她该休息睡觉了吧。
然而还是没有。
程寄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陌生,因为陌生,他有些燥郁。
他看见景致背着包,坐上公交车,又跟了上去,最后脚步停留在医院门口。
第二十七章
关舒文是被宠坏的大小姐。
面对她的有意羞辱, 景致作为打工人不得不低下头,但看到奶奶拿着快小一千的新裙子,在身上比来比去兴奋不已的样子, 景致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怎么样, 这个颜色会不会太年轻?”她矜持地笑着问。
“好看的, 小景买的能不好看吗?你本来就不老。”景向维躺在病床上半眯着眼夸。
周围几个相熟的病人家属也说景奶奶穿上这条裙子气质好, 显年轻。
“你孙女对你好, 你还不乐意?”
景奶奶以前是穿过好衣服的, 摸了摸裙子光滑细腻的料子, 就知道价格不菲,扭捏地说:“好是好,只是......”
她看向景致,心疼地问:“会不会太贵了?”
景致剥着荔枝, 摇摇头:“不贵的,我们公司旗下的副线品牌,我也是用员工价买的。”
其实并不是, 这是她在上班附近的商场花真金白银买的,店家一点折扣也不肯给。
奶奶略略放下心。
景致把剥好的一碗荔枝肉给景向维,问他要不要ʝʂց吃, 景向维笑着摇摇头,说自己已经吃不下了。
她只好看向奶奶:“那我给你做杯雪碧荔枝冰饮好不好?”
“好, 当然好喽。”奶奶无限包容着她的恶趣味小实验。
病房里的空调温度偏低,景致给景向维提了提薄毯才出去。
这是间四人间的病房,比普通的六人间,八人间要好很多, 但肯定比不上vip,里面没有冰箱。
景致走出住院部, 在附近便利店买了雪碧和一包冰块,回来的时候没想到景向维已经睡着了。
病房里忽然涌进来几个双眼通红的中年人,走到最里面的那张床铺收拾起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能为力地看着,沉默中积蓄的能量忽然爆发出来。
有个男人直接呜咽哭出声。
“人走了,中午的手术没成功。”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轻声说。
景致的手心被冰块冻得发痛,直愣愣地看着,直到感觉到有人扯着她的手,她侧身一看,还是刚才的老太太。
老太太朝着景向维努努嘴说:“你爸爸最近的状态不太对,老是动不动就要睡着。我建议你最好找个很有经验的专家看看。”
景致脑袋一阵轰鸣,微皱着眉,似乎不太能理解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急了:“我不是诅咒你爸爸,我是真的担心他。”
她指了指正在收拾行李的家属,轻声说:“之前那床的病人就是这样,一直昏睡,清醒的时间不长,脑袋都混了。”
景致惶恐不安,和奶奶说了一声,就脚步慌乱地跑去了医生办公室。
当初给景向维开刀做手术的是个姓高的老医生,后来景向维各项指标稳定之后,就由一个较为年轻的医生接手。
景致之前不是没有和年轻医生沟通过,但每回沟通,尽管医生已经尽可能地用通俗话来和她解释,但一些专业术语还是规避不了。
最后化为一句:“恢复得很好,没有特殊情况。”
景致在医学上这样的外行也无可奈何。
但如果爸爸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一定会怪自己出没有竭尽全力。
这回和之前一样,年轻医生还是用这些话试图打发她。
在她不熟悉的领域,景致强硬起来:“可是我爸爸最近嗜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这是事实。”
医生气咻咻地点开景向维的电脑档案:“这是你爸爸的档案,每天都记录情况,我很理解你们作为病人家属的担忧,但能不能也理解下我们医生!每天忙到这么累,和你解释了无数遍,还无理取闹,到底谁才是专业医生。”
工作上的情绪化似乎连医生这样受到高教育的人群也不能避免,景致尽量用平和的心态说:“我们的目标都是同一个,希望病人,也就是我爸爸能健康活下来。赵医生如果你这么累的话,我等你休息好了再过来,或者说你给我个时间,等到这个时间点我再过来。”
“你以为你是在和谁商量?奢侈品的拥趸吗?”赵医生依旧在为景致质疑他的专业能力而生气,“在医院,我才是奢侈品。”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