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起来。”他们说。
他们拽着他的手带他进了树林,在鬼母的咀嚼声里,他转回身,汗湿了全身,他没力气站着,直接吓得跪地上,拿气声给同伴们说:“鬼、是鬼……那尊神像,在吃人啊……我们打不过的,我们逃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你不要怕,我们可是监察处啊。”女孩子把激光刀递给他,“只是一只藏在神像里的异种而已,只要我们联手,一定可以杀了它!它是生命体,和人类,和动物没有区别,长官教过我们的,只要对着它的脑袋砍,把脑袋砍断,它就会死!”
众人点头,可攥住激光刀的手都在害怕得发颤,他们不敢出去,但当听到神殿内传来婴儿的哭声时,他们还是大着胆子出去了。
婴儿是无辜的。
生命也是。
他们几乎同一时间想起来观慈音曾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那时候他们视贫民窟人命为草芥,于是当异种入侵贫民窟,贫民窟向监察处发来求救讯息时,他们挂断了,那夜是观慈音只身一人前去贫民窟救了人类,听说贫民并未感激观慈音的救命之恩,还对观慈音大加辱骂羞辱,骂观慈音是婊子,就像他们刚才骂观慈音的话一样。
观慈音那夜只身击退异种后负伤前来监察处,他用银枪无情射穿几个违背者的膝盖,对所有人说:“贫民的命,也是命。”
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人类。
不问过去,无关将来。
这帮纨绔莫名其妙有了勇气,他们闭着眼朝神殿跑去,神殿内太过可怖,闻着泼天血味让有几个大少爷大小姐吐了出来,可还有几个能撑得住,竟然真的挥舞着激光刀要朝鬼母砍去。
可鬼母被人类簇拥着,如毫无缝隙的巨石高山,他们过不去,可鬼母可以,鬼母看到了他们,它偏过头,发出咕噜咕噜像鱼类冒泡的声音,数千只瘦得畸形的戴了镯子的女性胳膊朝监察处的成员抓来,力气太大了,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真的像一只恶鬼。
它的胳膊们在神殿里的每一个缝隙间都流转起来,掌心巨大,竟然能将几个成年男性活生生攥在掌心狠戾地收紧收紧,它还坐在莲花台上,身边有许多倒在地上失血昏迷、缺肉惊悚的人类,它的头垂下,唇贴着地面,一边吸血,一边抬起数百只眼珠,阴森森笑着望向监察处的人。
【来杀我的?就凭你们?】鬼母嘲笑道。
瘫在地上的几个幸存的监察处成员白了脸,在强悍到无法挑战的压迫感里他们感受到了濒死的绝望。
“长官……”一个男孩子在鬼母的手里痛苦地喊,“长官!!!”
观慈音站在神殿正对面的高楼上,高楼已然沦为颓丧废墟,后面悬挂着一轮仿佛吸收了所有阴暗的血色月牙,他身形高挑,瘦得病弱,偏偏站姿优雅至极,宝蓝色的衣袍被寒风吹过,露出一双修长的、被高筒皮靴束缚住,在边缘处勒出一段雪白细腻的腿。
【观慈音……你就是……观慈音?】鬼母兴奋抬眼,在观慈音那张被银色面具覆盖的面容上,在那双艳丽至极的一双美人眼里,好似看到了一种名为温柔的东西。
一条琉璃色的毒蛇缠绕在观慈音的腰肢上,观慈音抬起一只手,毒蛇倏地化为一把悬坠在他面前的弓,他攥住弓,下雪了,细如珍珠的雪落在肩上,恍然如谪仙降世。
“杀。”观慈音细眉微蹙,轻轻地说。
寒冰箭矢被搭在指尖哗啦一声随毒蛇张开獠牙的嘶吼震慑出华美寒光,远隔千米直直贯穿鬼母眉心。
第三十章
人间炼狱, 血海猖獗,鬼母神像被箭矢贯穿的瞬间异种就地死亡化为一滩黑到发呕的臭水,密密麻麻的锯齿状鱼鳞烂在里边, 咕咚咕咚冒起了气泡, 像是神殿在煮一锅血腥无比的汤,神殿里的众人一起歪了歪脖子,在异种死亡后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与意识, 他们的喉咙死寂下来,垂落残破的胳膊与头颅, 血淋淋地、割遍他们皮肉的刀也落了地。
那个最先割肉的女人佝偻着腰跪在地面, 怀里的婴儿还在大哭。
几个方才被异种攥在掌心险些捏死的监察处成员随青铜神像的崩塌而落地, 他们瘫在地上, 掌心想撑着地面站起来, 可掌心都摸到了凹凸不平、软软烂烂的东西, 借着月光的照射,他们看到那些东西竟然是被异种吃剩的人肉, 有人最为疯狂, 竟然真的把自己的肾脏挖了出来供奉鬼母,疯了……疯了……
他们惨叫出声, 连滚带爬爬出了神殿, 连激光刀都忘记带出来了。
一爬出来, 他们惊魂稳定、面面相觑,结果发现外头竟然灯火通明, 揉了揉眼, 踉跄站起来, 才发现原来是一群衣着破旧的贫民站在神殿的台阶下。
贫民们手举火把,火把这种古老落后的东西燃烧了这里的黑暗, 他们畏畏缩缩、又极为憧憬地仰望台阶上的监察处成员们。
他们一并翘首,看到神殿里那具彻底碎开的鬼母神像,和死成臭水的深海异种的尸骸。
死了,异种终于死了!这只异种潜入贫民窟足足有十天了,它藏在鬼母神像里控制人的意识,让他们丧失人的本性只会贪婪疯狂地对它割肉祭拜。
“是你们杀了异种……”贫民里有人细如蚊蝇,却字字起伏兴奋极了,连枯瘦的脸颊都浮现出猪肝的颜色。
此时,在他们眼里监察处是世界上唯一可以拯救他们的最强大的组织,他们忘记了监察处在没有观慈音的带领时,曾多次无情挂断他们的求救讯息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