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家主为人真是仁厚,”松井月不由感叹一声,松井家也在对流民进行布施,但自认一辈子也无法达到千山家主这样的境界,“放心吧小代,有我……松井家在呢,不会放任他们胡作非为的。”
松井月说话间,千山代已经架起木弓对准躲藏在杂草里的一只野兔,“咻——”
“居然让它跑了!”千山代啊了一声,“阿月,快点跟上来!”她说完率先钻进草丛里。
“听我说话啊!”松井月故作不满地抱怨,随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小跑跟在千山代身后,“跑慢点——”真是的,比兔子还像兔子。
逼近草丛深处时,千山代忽而听到里头传出敲击声,“咚、咚!”兔子停在不远处,站起身咀嚼苜蓿草,它嗅觉敏感的鼻子在期间翕动着,下一秒,像是察觉到危险即将袭来,纵身一跳躲进丛林里,连吃剩一半的苜蓿草都来不及叼走。
“咚、咚!”又是一阵闷响,扑了个空正懊恼的千山代闻声偏头看去,层层迭迭的叶片遮挡住视线,她轻手轻脚地拨开叶子,透过缝隙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那道声音越发急促,千山代没有看到人,于是大着胆子穿过树丛,来到一片空地,空地周围环绕着高大的杉树,位于千山代正前方的一棵杉树下堆积着一个土堆,声音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千山代咽了咽口水,还不等她反应,一根骨头破土而出,那似乎是人类的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什么,“咚咚,咚咚!”它表现得很着急。
千山代缓慢走过去,用弓箭试探地碰了碰那只手骨,手骨反应极快地抓住她的木弓,任凭千山代怎么摇晃都无法令其松开。
她看了看周围,没有找到可以利用的工具,思考片刻,蹲下身子,和埋在土里的骷髅打商量:“我放你出来,你要保证不能攻击我。同意的话就松开我的弓。”
手骨没动。
“我向天照女神发誓,我绝对不会在你松开弓箭之后一个人跑掉,不然就让我被天打雷劈。”
握着木弓的手骨缓缓松开,只伸出一根食指轻轻触碰着边边。
千山代将木弓放在它能触碰到的地方,然后开始用手刨土。
“小代?!你在干什么?”终于追上来的松井月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骷髅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应激地挥舞着它的骨头手。
“别怕,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来救你的。”千山代安慰它,然后对松井月说:“快来一起帮忙。”
“这不会是‘那个东西’吧?”松井月迟疑道。
他口中的‘那个东西’指的是咒灵,自他出生起就时常能看到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世间的异物,它们有的纠缠着人类,有的幽幽然停留在阴暗的角落,父亲大人说它们是由人类孕育出的怪物,只有像他们这样拥有咒力的术师才能看到怪物的存在,这正是天命的指引,让他们担负起保护人类的责任。
“我也不知道,不过它应该没有恶意。即使有,也不过是一个骷髅架子,打散就行了。”千山代说,她也能看到咒灵,但由于咒力微弱,平时会伪装成普通人,装作浑然不觉的模样从咒灵身体中间穿过。
骷髅架子听懂了她的话,不满地抓着空气握拳。
“好累啊,”千山代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先前如小山的小土堆被她和松井月挖得平了一大半,“应该差不多了。”千山代主动握住骷髅手骨,“直接这样拉你出来吧。”她向后使劲,“嘭!”骷髅架子冲破土壤,被千山代通过蛮力拉出来后,猝不及防地扑到跌坐在地上的千山代身上。
千山代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低头看着这个比想象中要小许多的骷髅,从大小来推测,像是八九岁小孩的骨架,“你是由什么东西变来的?”千山代纳闷道,她向下一瞥,忽然看到小骷髅的脸上有两道深黑色的液体,她伸手抹了一点,一看指尖,赫然是干涸掉的血迹。
小骷髅从她怀里下来,蹲在地上,用食指在地上写了个字:“人。”
千山代和松井月对视一眼,同时向杂乱的土堆看去。松井月面色迟疑地用刀将泥土挖开,然后,出现了让两人为之一惊的恐怖一幕:埋在土壤深处的,是一堆带血的骨头,有一些骨头上甚至还残留着腐败的人肉。
“……”两人久久不能言语,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恐惧,一时间,尸体的恶臭味在空气中弥散,千山代回想起刚才小伙伴说的话,「我听我姐姐说他们饿极时还会分食同伴的肉。」她脸色顿时惨白,看向小骷髅,颤抖着问:“你、你是常陆人吗?是、是被同行的人吃掉的……?”
小骷髅写字:“是,是。”
馍馍山的山背对着茨城,茨城如今也进入备战状态,如果常陆的流民在流亡途中经过茨城,为了避免被官兵逮捕,是很有可能从馍馍山山背翻山来到埼玉县的……
“阿月,我们得赶紧回去!”千山代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将木弓背上,让小骷髅抓着弓趴在她的背上,然后登时飞奔下山。
但奇怪的是,上山的路径明明不长,返程却无止尽,千山代和松井月跑了有二十来分钟,周围的景物一直在变,但始终无法抵达山底。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雾气将山路遮盖住,越走雾越浓,“阿月?”千山代停下脚步呼唤同伴,松井月没有响应。四周被大雾笼罩,天地茫茫,一时间只剩下千山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