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千山摸他的额头,陪他说话,还给他削苹果。
沈灼野不舍得吃那个苹果,放到氧化得皱巴巴黑漆漆了,被收拾房间的护工不小心清理掉,叫他心疼了好些天。
“再撑一撑,你现在正在上升期,抓住这个机会。”
邵千山开车接他出院,这么对沈灼野说:“你是我带过最好的艺人。”
沈灼野坐在后排座,还发着低烧,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听见这句话,苍白的脸上立刻泛红,耳朵都烫了,好不容易才憋出个细若蚊呐的“嗯”。
……他是邵千山带过最好的艺人!
最!好!的!艺!人!
最!好!的!
沈灼野垂着脑袋,人还规规矩矩坐在车里,魂已经蹦出去翻跟头,一跟头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翻出十里地了。
——接下来的几年,沈灼野一点不差地应了这句话。
他的确是邵千山带过最好的艺人。
沈灼野的外形条件本来就出众,一身野生的痞劲儿更是难得,只要学会怎么用,把基本功课提上来,在荧幕上几乎如鱼得水。
再加上他不打折扣地玩命跑通告、进剧组——走夜路还有撞见鬼的时候,撞大运也一样。
沈灼野的两部片子接连拿了最佳男配、最佳男主,资源自然追着来,于是接下来的大荧幕接连霸屏,好片子一个接一个,拿奖拿到手软。
从这时候起,沈灼野星途坦荡,靠这三个字就能扛票房,再不是追着通告苦哈哈跑的小艺人。
可沈灼野自己,却好像从没意识到过这件事。
他还在邵千山手底下,拿着最普通的艺人合同,给邵千山挣提成,挣过去公司不敢想的顶级资源。
已经是走过好些红毯的影帝了,他身上那股子野性难驯的痞气叫聚光灯跟大荧幕养着,慢慢蜕变出沉静稳重,两相混合着就更勾人。
偏偏这么一个风头无两的沈影帝,见着邵千山还规矩,还叫“邵哥”,斯斯文文的金丝镜框扯着的耳朵还是泛红。
戏里凛冽嚣张,潇洒恣意,半点不影响沈灼野出了戏以后,一看见邵千山就脸红心跳,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其他人又不是瞎子,有的是人看出沈灼野的心思,私下里喝酒的时候,就笑着跟邵千山打趣:“觉得你们家台柱子怎么样?”
都是人精,邵千山不会听不出这话里什么意思。
沈灼野坐都坐不稳了,慌里慌张假装倒酒,险些碰洒了酒杯。
邵千山喝了两口酒,打量他一会儿,笑了一声:“挺好啊。”
沈灼野攥着酒杯,在这句话里心脏咚咚直跳。
邵千山接着说:“再努努力,比南淮还差点,加把劲就赶上了。”
一群竖着耳朵正兴奋听八卦的人,听到这就都唉声叹气,大感无趣——他说的南淮是商南淮,邵千山以前带过的艺人,确实也曾经一度做过霸屏顶流,可后来叫人泼脏水污蔑陷害,退圈都好些年了。
一个是现在风头正盛,一个是昔日载誉满身,这怎么比,再说谁要比这个?
沈灼野不喝酒也不会喝酒,这酒宴结束了,开车送邵千山回家,还忍不住闷闷不乐。
“生气了?”邵千山靠在副驾,车窗开着,身上还是有淡淡酒气,懒洋洋揉沈灼野的脑袋,“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邵千山春风化雨地哄他:“逢场作戏,酒桌上哪有真心话……你也不想想,传出这种事,叫人怎么看你?”
沈灼野闷声应了,埋头开车。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这个玩笑本来就不叫人高兴,也可能还因为别的。
沈灼野憋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邵哥。”
沈灼野问:“商南淮是不是你带过最好的艺人?”
他不是那种非有什么独占欲、排斥心的人,这么多年下来,沈灼野熬出了头,没少给邵千山手底下的其他艺人铺路垫脚,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并不在意。
他就是想要这么个答案,究竟为什么,沈灼野自己也说不清……可能因为他从来都是个没人要的野小子。
没人夸过他,没人选过他,邵千山是唯一的一个。
沈灼野有时会想,他对邵千山的感情不是喜欢,是雏鸟情节,他渴望邵千山能认可他,这让他觉得自己有用。
一个人要是连用都没有,那活着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了。
沈灼野只想要这么一句话。
邵千山靠着车窗,无意识敲窗框的手指停下了,没有立刻回答。
沈灼野等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他如今做到的,并不能让邵千山满意。
他还得再拼命、再努力,他还不够努力,不应该浪费那么多时间休息。
沈灼野开始更玩命地接戏——他不加犹豫地压榨自己,处处都逼自己做得更好,他不由自主地接商南淮演过的电影类型、去抢商南淮拿过的奖。
而某天起,舆论也开始往这个方向拐,大批的通告铺天盖地,说沈灼野和商南淮较劲。
恰逢商南淮要复出拍戏的消息,叫沈灼野的热度一带,沸沸扬扬到处都是,屏蔽也屏蔽不掉。
这个圈子里,捕风捉影是常事,有一就有三四五六。有了这么两个热搜开头,“沈灼野暗中打压同门师兄”、“沈灼野以咖位硬压前影帝”、“沈灼野抢商南淮角色”……乱七八糟的传言就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