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不论用什么办法——反正他不要脸,大不了骗沈灼野自己得绝症了就这么一个心愿……拖着沈灼野去扯张证。
或者有点别的什么联系,让他能捉住沈灼野,让这个人别消散得不剩一点痕迹。
哪怕剩一捧灰,剩一阵风。
宋季良站在窗边,背着光的身影更像块沉默的石头,条件反射想要摸烟,又收住手,盯着窗外落进来的那一点光影。
“……所以。”宋季良静默了不知多久,低声说,“你是真的——”
商南淮揉了揉脖颈:“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商南淮说,“宋队,我不是那种喜欢逼死自己的人,我也不想知道。”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沈灼野?
这问题没法有答案了,也不能有答案。
商南淮确实得承认,在沈灼野不理他的那两年里,他看了不少cp向的拉郎剪辑,he、be都有,看得津津有味。
他也承认,如果沈灼野现在还活着,他肯定撸袖子冲上去每天告白一百次了——哪怕沈灼野现在是鬼魂,他都能君王不早朝,无心工作,每天绞尽脑汁撩巴小豹子。
但这些可能现在都不再有,所以商南淮也拒绝再考虑这件事。
宋季良点了点头,将剩下的话尽数咽回:“抱歉。”
“宋队。”商南淮忽然说,“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宋季良愣了下:“什么?”
商南淮静了半晌,忽然笑了一声,搓了搓脸:“我上初中的时候,其实差点转学到你们这……我舅舅是你们市电视台的副台长。”
就是那个市电视台,给真相贡献了一台dv、几盘录像带的电视台。
那时候他家没人管他,他父母的事业都相当有成,自然也相当忙,一年要出差三百天,在家谈的也多是生意。
生意嘛,你利用我、我算计你,没有一点真心,相信别人的人就是蠢蛋。
商南淮耳濡目染,一直觉得这没半点问题,觉得使手段下黑手锱铢必较简直理所应当,从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别的活法。
初中的时候,他父母本来想把他托付给他舅舅照顾,给他转学到这边读书,结果商南淮宁死不从,这么僵持了一个暑假,还是作罢。
其实能演钢厂那部电影的主角,也是托了他舅舅的关系——所以十八岁的商南淮,知道了沈灼野在街上打架都能被选角导演选上,其实没少咬着桌角生气。
“我不知道……我这么说可能还是有点不要脸。”
商南淮说:“但我总觉得,要是早点认识沈灼野,我这辈子就不会这样。”
他说的不是“沈灼野这辈子就不会这样”,宋季良怔了怔,看向商南淮。
“沈灼野这辈子当然也不会这样。”商南淮看出他的意思,理所当然,“我都洗心革面了,还能让他受委屈?”
商南淮深吸口气,用力呼出来:“我不是说那个……是说编剧他们用的,比较酸的那点词,改过自新,拯救,什么的。”
需要改过自新的是商南淮,如果早点认识沈灼野,他就不会兜这么大的圈子,汲汲营营到现在,发现活着真特么没意思。
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后悔死了,他在这事上偏偏要脸,对着心理医生都不肯承认,他快后悔死了。
商南淮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每天只要睡醒了就开始后悔,睡着了也后悔。
有时候胸口会疼得喘不上气,体检没半点毛病,纯粹是脑子有毛病,自己折腾自己——医生说是潜意识,确实没错,他潜意识想把自己豁个口子,把心掏出来看看。
究竟是多愚钝、多冥顽不灵,才能放着沈灼野站在那这么久。
那么久,不走过去,不追上去,不缠着沈灼野,拖着这小豹子一起去玩。
明明他早就想这么做,重新复出、在晚宴上看见沈灼野那天,他就想这么做。
可他这人就是别扭,就是连自己的想法都不相信,都不服气。
好像他这么承认了,就是认输了……商南淮单方面置沈灼野根本不知道的气,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没完没了缠着沈灼野,只是因为他要近距离观察对家。
于是越错越深,等那种念头终于生长到压不住、藏不住的时候,商南淮才发现,自己已经做了太多跟沈灼野较劲的事。
“事都做完了,我才开始知道心虚。”商南淮扯了下嘴角,“开始害怕沈小猫记恨我,生我的气,不愿意理我了。”
宋季良低声说:“他不会。”
商南淮揉了揉额头:“我会……”
他会。
宋季良抬头看他,眉峰蹙起。
“别看了,我这人自私。”商南淮笑了笑,“到这时候,我还是怪别人——我就忍不住想,要是我小时候,有人给我一巴掌,有人教我,喜欢一个人不是这么喜欢的。”
商南淮长大那个圈子,是真耳濡目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a为了得到对家公司的b,把b的工作搞得一塌糊涂,等b被开除了,再把人弄到自己的企业做高管……他父母在饭桌上谈起这事,感叹a对b实在用心良苦。
这种事多了去了,商南淮揉着那块戒烟糖,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把一只手攥起来,枕在颈后,对着照进来的太阳光发了会儿呆。
“像我这种人,活该受教训,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