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面对生存时总会有求生欲,也能放下脸面,海棠想到夜晚又快来临,寒冷刺骨的滋味,她实在受不了,她不可能跟内务府的人说将她调到别的主子身边,她要是有这个人脉,当初也不会被分到一个庶妃手下,这就意味她跟红叶再怎么不对劲,她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都寄托在她这个主子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恵妃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们去求求恵妃,说不定能要来一些炭,晚上能好受一些。
红叶反倒有些犹豫,她被拒绝多了,也知道去求人无非是再多一次拒绝,她没有谈判的条件,她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能带来给别人,别人自然不愿意帮她。
“去,一定要去,恵妃是延禧宫的主位娘娘,她不能见死不救,快跟我一起去,不然我们得去捡柴火,可这宫里柴火都难捡。”
宫里真正有大树的地方是御花园,御花园掉落的枯枝怕是都被她们捡光了,再远的地方,她们作为宫女不能去。
海棠受不了冷,一把把人拉起来往外走,走向延禧宫正殿那边。
果然,恵妃这屋内也是热烘烘的,作为大阿哥的生母,又是宫里的老嫔妃,恵妃哪怕不得宠,别人也不敢轻待她,两个人被领着进去后都忍不住对视一眼,她们那冷得要命,可恵妃娘娘这却是舒服暖和得很,人与人就是不同的。
恵妃从寝殿里出来,海棠拉着人立即跪下,眼神示意红叶开口。
红叶只好开口说话:“娘娘,我那边冬炭不足,日夜都十分寒冷,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冻死,还请娘娘帮帮我们,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在心。”
恵妃从康熙七年进宫,如今在宫里已经是第二十五个年头,生下过承庆跟胤褆两个阿哥,承庆早夭,唯有大阿哥胤褆活到成年,她在宫里太久了,久到别人过来找她,她已经知道她们想要什么。
这罗庶妃被封为主子,可原先是佟妃身边的侍女,被封为主子后跟承乾宫没有往来,拒之门外,可见当初她成了主子并非是佟妃推举,而是她自己背主,想要爬高,这种能背叛主子的人怕是没什么忠诚可言。
对罗庶妃的话,恵妃面色都没什么变化,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妃,在宫里被琢磨是很常见的事情,若谁都来找她,她哪里帮得过来,不过罗庶妃也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她是佟妃的人,而且是佟妃从宫外带进宫的侍女,据说跟了佟妃有十余年,对佟妃的事肯定有所了解。
她屏退延禧宫其它奴才,只留下她的亲信。
“罗庶妃,你来求本宫,本宫其实不用帮你的,这宫里受冻挨饿的人多了,不只是你在受冻,你那边冬炭少了,不是本宫的错,你一个庶妃,本来就没多少份例,你若想本宫帮你,你总得拿出什么交换。”
“娘娘想要什么?”
“本宫暂时还没想好,不过既然本宫帮你,你就得记住本宫帮你是有条件的,你以后都听本宫的话,本宫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可愿意?”
红叶有些犹豫,恵妃没有说要她做什么,等于此次恵妃帮她,她把自己交给恵妃,果然,这宫里每个能当上嫔妃的女人都不是简单的,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慈眉善目。
“恵妃,你会要我的命吗?”
“呵呵……”恵妃轻笑,摸了摸自己的鎏金指甲套,“本宫要你的命干什么,本宫留你,自然是有用处,既然有用处,便不会让你死,不过本宫要是想要你的命,你也不能不从,因为你若是想让本宫帮你,你这条命就得交到本宫手上。”
红叶真的后悔了,她不应该为了当主子而背叛二小姐,跟承乾宫闹掰,她若还是侍女,她此时压根不用为了几斤冬炭而要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当皇上册封她为庶妃那一日起,她好像已经不能回头了,恵妃笑起来眼角有皱纹,笑意不达眼底,原本慈眉善目的一个人此时却像是一条在暗处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随时有可能咬你一口,让你中毒身亡。
红叶明白,这世间真不是每个人都像二小姐那样善良。
“谨听娘娘吩咐,从今日起,我便是娘娘的人,对娘娘的命令绝无说不,还请娘娘帮帮我。”
“很好,你在此写下你家里有哪些人,住在何处,你若是敢违背本宫的话,你家里人也会因你而遭殃!”
红叶只好上前,写下她家里人的信息,这张纸就好像是卖身契,从此以后,她便是恵妃的人。
她从正殿出来,抬头看看天,这天也灰蒙蒙的。
“至少恵妃娘娘愿意帮我们,恵妃不会让你死的,我们先前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若是你能得宠,这往后都是好日子,你不应该难过。”
“是吗?”
“肯定是这样的,难道你不想承宠侍寝吗?皇上是天子,你若是能承宠,近皇上的身,那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红叶看向海棠,笑道:“你也在场,你别以为你能逃得掉,在惠妃娘娘眼里,你也一样是她的人,等到某一天,她会让你卖命,我们是一体的。”
海棠反而不以为意,她本来就是宫女,是她的人还是恵妃的人都没有区别,大不了到了二十五岁,她就申请出宫,如今离她二十五岁还有六个年头,好歹她们可以不用开始挨冻了。
仅过了两个时辰,恵妃便让人送过来二十斤冬炭,比她们一整个冬季拿到的炭还要多,尽管是烟雾比较大的黑炭,但是对她们而言,这二十斤炭能让她们睡个好觉,在这寒冷的冬日不再受冻。
当天夜里,她们往炭盆里放上炭,点燃,夜里睡得很舒服,哪怕外面的寒风在吹着窗杦咯吱咯吱作响,她们也没听到,睡得很熟。
……
另一边,林翡儿被外面呼呼的风声吵醒,半夜醒来一次,乾清宫寝殿内一片漆黑,她醒了睁开看一眼又继续睡,不过没能一下子入睡,于是偶有翻身。
她多翻几次,一只手掌就揽在她腰上,她便知她吵醒皇上了。
皇上很容易被身边的人吵醒,所以她听说别的小主嫔妃侍寝结束后都会到偏殿入睡,免得扰了皇上的睡眠,仔细想想,她好像从第一次侍寝开始就没有在偏殿睡过。
“皇上,臣妾好像有点睡不着了。”她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然后你就把朕吵醒?”
“臣妾错了。”
“继续睡吧。”
的确应该继续睡,三更半夜,乌漆麻黑的什么也干不了,林翡儿又闭上眼睛硬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再次睡着。
翌日醒来,她身边已经没人,睁眼先看到拿着铜镀钳子往炭盆里添炭,新的炭放进去时有一些炭火飞沫溅出来,炭添好之后,他们罩上熏笼。
她躺在床上侧目看一会儿后从舒服的被窝坐起来。
绿枝跟碧荷也很快过来,替她穿衣,乾清宫其它宫女端着银盆,拿着毛巾等东西进来。
“皇上用过早膳,不过皇上让人备了娘娘的膳食。”绿枝给她穿衣时,说了一句。
林翡儿嗯了一声,洗漱完毕后她坐到膳桌前开始用膳,没想到皇上不知从哪过来了。
“皇上,你是饿了吗?”
“饿什么饿,朕刚用过膳,朕过来是想看看你几时醒,顺便胤禛托朕告诉你,他的病已经好了。”
“胤禛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告诉臣妾。”
“朕方才检查他的功课,碰到了让朕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担心。”
胤禛都十几岁了,竟然还要被皇上检查功课,林翡儿不由同情他一会,胤禛这病也拖了很久,二月初病倒二月底,快有一个月了,想到未来的雍正当了十几年皇帝就殁了,会不会是因为胤禛年轻的时候身子就不怎么健壮,听说太子只病了十几日就好了。
“不过胤禛生病是他太过胡闹,他也是兄长,带着两个弟弟这么冷的天去骑马,一点兄长样子都没有。”
她记得去骑马的人有大阿哥、太子、三阿哥、胤禛、八阿哥跟九阿哥,可以说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阿哥都参与其中了,论资排辈,胤禛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呢,怕是胤禛在这群人当中摆兄长的姿态都不够格吧。
“他们一群人一起出去玩,兄弟之间难免做一些荒唐的事情,他们还年轻,年轻人本来就是这样,谁小时候都做过一些傻事。”
“你小时候做过什么傻事?”
怎么绕到她身上,林翡儿挖掘原身的记忆,忽然发现原身的记忆好像渐渐模糊了,她已然是佟佳.梨尔了,或者说佟佳.梨尔已经变成林翡儿,佟佳.梨尔真的一点点在消失。
她占据了佟佳.梨尔的身体,也驱赶走她的灵魂。
“臣妾……臣妾小时候玩炮仗的时候,将炮仗对准起来,差点炸伤自己。”
康熙惊讶,“真的吗?你一个女孩子还玩过炮仗?”
林翡儿点头:“女孩子为何不能玩炮仗,炮仗而已,女孩子什么都可以玩,男孩子能玩,女孩子自然能玩,就差那么一点点,还好臣妾跑得快,不然臣妾说不定脸可能被炮仗炸到,留下伤疤。”
康熙想到小小的佟佳氏吓得慌忙逃窜的样子,不由一笑,“这宫里还有一些炮仗,你敢不敢再放?”
“又不是过年,年过了,炮仗动静不小,还是算了。”
“胆小。”
第95章
林翡儿用过早膳后还是跟皇上到乾清宫殿前空旷的地方燃放鞭炮, 年才刚过,皇宫里有余下的鞭炮炮仗,有短截的,有长截的。
她原本想亲自去放, 不过皇上没允许, 说是怕伤着她。
奴才们拿着正在燃着的细长线香过去将鞭炮点上, 顿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在乾清宫殿前响起,红色的炮末碎也四处飞溅,这鞭炮一响,又顿时有了过年的气氛。
林翡儿站在不远处看着,嘴角含着笑意, 等停了之后,她还是手痒, 央求皇上让她亲自放一放, 如愿后她过去亲自把鞭炮点上, 一点上听到那个兹拉的声音,她就吓得赶紧往后退,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 撞到皇上时才停下。
康熙觉得佟佳氏是又害怕胆小又跃跃欲试。
从毓庆宫走去乾清宫的路上,听到噼里啪啦鞭炮声的太子胤礽问身旁的人, “宫里为何在这时会有鞭炮声?”
元旦已过, 元宵也已经过去, 谁这么大胆在宫里燃放炮竹。
太子身边的随从也一脸茫然,亦不知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快到乾清宫内廷时见到皇上等人才知晓怎么回事, 这宫里也只有皇上才敢这么不合时宜地燃放鞭炮了。
太子胤礽瞥见皇阿玛身旁的佟妃, 皇阿玛这是在博美人一笑嘛,都传皇阿玛如今盛宠佟妃, 佟妃虽然貌美,可貌美的女子多的是,皇阿玛为何会这般宠一个女人,他不理解,不过皇阿玛既然有美人在侧,他也不会那么不知趣地凑上前,这宫里首先要讨好皇阿玛,他是太子也不例外,尤其是他的兄弟都逐渐长大,他是太子,可又不是唯一的阿哥,这皇位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继承,皇阿玛的儿子太多了。
于是他又带着人返回去,不打扰皇阿玛跟佟妃的情趣。
这边,等鞭炮燃放结束安静下来,皇上命人打扫,他们才回乾清宫内殿。
林翡儿还饶有兴致,嘴角一直扬着笑。
“就那么高兴?”
“是很高兴。”林翡儿想到现代,她过年时也会放鞭炮,当时还没禁烟禁鞭炮,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每家门口都有那么一层红色纸碎,这古代的鞭炮跟现代的鞭炮相差无几,唤起她现代的记忆。
“天天放,你是不是就能天天这般高兴?”
“算啦,天天放就没新鲜感了,反正是谢谢皇上,臣妾会将今日一直记在心里。”
“只将今日记在心里?”
“每日都记在心里,臣妾跟皇上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会记在心里,皇上,你别老抓臣妾话柄。”
康熙笑意更深了,忍不住亲了亲她额头。
两人就这样甜甜蜜蜜地过了一个白天,晚上林翡儿还留下来,连着侍寝两夜。
这后宫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
三月初,温答应这一胎过了三个月,算是稳稳地度过前三个月的不稳定期,在三月的某一日,温答应说她自己突然见血,让人通知皇上、太后甚至后宫的嫔妃们,说是有人谋害皇嗣。
大家又前去温答应所在的钟粹宫。
荣妃可能是最紧张温答应这一胎的,又离得近,是第一个赶到的,到了温答应的房间后问她怎么回事,温答应只有一个劲地哭泣,泣不成声,嘴里一直说有人谋害皇嗣,谋杀她的孩子。
“你不能情绪这般激动,伤着胎儿怎么办。”
“娘娘,你得为我做主,有人要杀死我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荣妃见温答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毫无形象可言,可见是实在吓着她了,毕竟温答应已经被人害得小产过一次,“妹妹,你别哭,太医呢,可有找太医过来瞧过?”
恵妃是紧接着赶到的,见到哭得厉害的温答应,跟荣妃一起安慰她,再之后是德妃跟安嫔,太后是比较晚到的,跟皇上几乎是一前一后到钟粹宫,温答应房间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大家又移往钟粹宫正殿那边。
皇上问怎么回事,温答应边哭边说,说是她这两日觉得腹痛,小腹隐隐下坠,还出血了,她怀疑有人谋害她的孩子,说是她觉得她房间内有一股怪味,萦绕不散,她怀疑是致人小产的麝香。
“麝香可是禁药,妹妹怕不是闻错了?”德妃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