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公,这不是天凉了,本宫过来给皇上送一份珍珠翡翠汤圆,给皇上热热身,劳烦公公进去通传一声。”
“娘娘稍等。”
梁九功进去通传,过一会儿出来领着恵妃进去。
基于是恵妃送过来的甜食,康熙勉强吃两口,问恵妃是否还有其他事。
“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康熙抬头看向恵妃,恵妃稳重,她与荣妃将后宫管得井井有条,鲜少有这么为难的时候,他开口道:“恵妃,有话直说吧。”
“皇上,臣妾协理六宫,常常核对这后宫上下吃喝用度的账册,臣妾近些日子发现承乾宫有一个叫小石子的太监失踪了,不知几时失踪的,承乾宫少了一个人,承乾宫那边也没有上报小石子的失踪。”
“一个奴才而已,恵妃何必大惊小怪。”
“皇上说得是,臣妾也觉得只是一个奴才而已,也许是这奴才是病死了,佟妃不想声张,只是这奴才的尸体现在在何处,是否被运出宫外,臣妾也不得而知,不过这奴才虽然不在承乾宫当差了,但是他的月银等份例都还是照领,臣妾这才觉得不妥,若是人不在宫里当差,但月银俸禄照领,是不是等于吃空饷,浪费朝廷银两,毕竟牵扯到承乾宫,这月银是不是还要继续发下去,臣妾当做不知此事,臣妾不敢妄然决断,还请皇上给臣妾拿个主意。”
康熙听完后只是轻皱眉头,一个奴才不在承乾宫当差其实不是大事,不过虚领月银有些奇怪,佟妃不是那种贪小便宜或是缺银两的人,估计是底下的奴才瞒着佟妃擅作主张了,该敲打的是那些奴才。
“朕会查明此事,恵妃就当做不知。”
“是,臣妾明白了,若没什么事,臣妾先回去了。”
康熙摆摆手,让恵妃离开,等恵妃一走,他便让梁九功去查清此事。
梁九功顿时觉得自己接了一个棘手的活,他是记着这个小石子的,的确是承乾宫的奴才,在承乾宫当差了好几年,经恵妃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见到小石子,他都没察觉到小石子不在承乾宫当差了。
这宫里一个奴才的失踪的确不会引起太多关注,有些奴才做错事,常常被主子处死,不过恵妃这么一说,倒显得这事有蹊跷,尤其是承乾宫那边没有上报小石子的失踪啊,人突然少了一个,主子不知道,那承乾宫其他人还能不知道,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承乾宫上下是知道的。
皇上让他查清此事,他要怎么查?查小石子为何失踪,还是查谁私吞了小石子的月银,恵妃说得没错,这里头牵扯到承乾宫,牵扯到佟妃,实在不好查。
梁九功苦兮兮地接下差事,寻思着要怎么查,不好直接过去承乾宫那边问,只能先从给承乾宫发放月银的内务府查起。
过了五天,梁九功就查出一点眉目,那月银不是承乾宫那边贪去的,而是内务府的奴才洪公公贪去的,对洪公公审讯一番后,洪公公就吐露了,他一时贪财才这样做的,那小石子已经在宫里销了户,人已经死了,他再问人怎么死的时候,洪公公说他不知道,只知道是上头的罗公公罗宏永吩咐下来的。
罗宏永是内务府的副总管,梁九功起初问他的时候,他还不肯老师开口,他用皇上的名义压他,他才说了,说是小石子犯了错,被佟妃处死,但佟妃不想声张,便让私自托他让他把尸体运出宫外处理了,就当是承乾宫没这个人,月银也不用继续发了,没想到被人钻了空子,是他御下不严,罗公公当场扇了自己几巴掌。
梁九功问小石子犯什么错时,罗宏永说他也不知道,说是这主子看奴才不顺眼,处死了是常有的事,可能是小石子就是惹主子不开心了。
虽说这事情查得七七八八了,不过梁九功还是觉得不对劲,佟妃不像是随意将奴才处死的人,小石子也不像是犯了很严重的错的人,毕竟在佟妃身边多年,肯定晓得佟妃那的规矩。
他把查到的结果回禀给皇上时,皇上只让他将贪财的洪公公处死,此事也不用告诉佟妃,人没了就没了,查清即可。
梁九功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对小石子的死并不在意,唯一在意的可能只是佟妃为何要瞒着处理,这可能需要问佟妃本人了。
这事的确算不上大事,不知皇上会不会问佟妃。
傍晚,皇上翻了佟妃的牌子。
……
林翡儿不知皇上已经知道小石子的“失踪”,侍寝结束后,她抱着皇上,有些昏昏欲睡。
“你宫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什么?”
“朕听说你宫里一个小奴才没了。”
林翡儿心里警铃大作,一下子想到小石子,她是在今年才让小石子从内务府的名册里剔除,上一年疫情还没结束,她便没有动作,皇上怎么会关注到一个奴才的死活,是不是有人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又知道多少。
她尽量保持冷静,从皇上怀里出来,“皇上,你说的是谁?承乾宫的确有一个奴才没了,他犯了错,臣妾本想惩诫他一番,结果没想到他自己胆小,畏罪自杀了,臣妾不想声张此事,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便只让人将他的尸体运出宫外处理了。”
“他犯了什么错?”
“他偷偷贩卖臣妾的首饰给其他人,被臣妾抓到,臣妾首饰多,少一两件也不知道,不知道他这样的行径持续了多久,臣妾当时气极了,皇上,你不会治臣妾的罪吧,是他有错在先。”
康熙摸了摸佟佳氏的脸,“一个奴才而已,朕为何要治你的罪,此事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处理,不必偷偷摸摸让内务府的人处理掉尸体。”
“臣妾这不是不想声张嘛。”
“好啦,没多大事,朕就是随口一问,你睡吧。”
“皇上怎知此事?”
“你宫里的人跟领取月银的人数对不上,是内务府的奴才擅自领取月银,在账册上造假,恵妃看账册时发现,过来告诉朕的。”
林翡儿听到是恵妃告诉皇上的,有些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缘由说得通,恵妃毕竟掌管后宫,这后宫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的吃喝用度都经过恵妃跟内务府那边,恵妃察觉到突然少一个人也不奇怪。
“睡吧。”
康熙说完后便让人进来把火烛熄灭,床帐也放下来,帐内漆黑一片。
林翡儿这才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不过今晚不如以前那么快入睡,还是酝酿好一会儿才睡着。
康熙反而没睡着,方才佟佳氏那一闪而过的惊慌还是被他瞧在眼里,虽然她还是很快恢复镇定,佟佳氏有事瞒着他。
他不喜欢被人隐瞒的感觉,尤其是被佟佳氏隐瞒,此事怕另有内情,梁九功查的不是那么详实准确,疑虑已经种下,他必须要亲自查一遍才放心。
康熙一查就不是简单地问话查询,要让人吐出实情真相,必须要用刑,拿他们性命要挟,从内务府的人审起,这尸体要被运送到宫外,肯定不是一个人能运送得了的,承乾宫的人,他暂时没动,先将内务府跟此事有关的人弄去慎刑司。
这一审,果然审出问题,那奴才早在疫情的时候就被送出宫了,人不是死着被送出宫的,而是活着被送出宫,为何突然将人送出宫,正是因为那奴才染疫了,当时宫里的奴才染疫是一律处死的。
康熙一想就明白了,哪里是奴才犯错,佟佳氏想要责罚奴才,分明是佟佳氏是想要保住奴才的命,直接将人送出宫,他既意外又不意外,不意外的是佟佳氏一直一样,她的心太善良,不过当时疫情严重,佟佳氏没有上报此事,而是偷偷处理,可以说是将整个后宫放置在危险之中,若是承乾宫不止是一个奴才染疫,有多个奴才甚至连佟佳氏都有可能染上疫病呢,这进进出出的会感染其它人。
佟佳氏也没把他这个皇帝的安危放在心上,为了保住一个奴才的命,直接隐瞒下来,还将人弄出宫外,当初是他下令让后宫上下不得隐瞒,发现有症状的人立即上报,她阳奉阴违,欺上瞒下。
康熙还是生气居多,气她的隐瞒。
……
林翡儿听说内务府的罗公公受刑了,正在休养,罗公公让人给她传消息,说是皇上在查小石子的事,既然都查到罗公公头上,她便知道皇上可能已经知道了。
她惴惴不安,那日皇上问完后,她以为皇上相信她的说辞,没想到皇上没相信,反而暗中又查了一遍,她不知是感慨皇上的敏锐还是感慨皇上的多疑。
她寻思着要不要过去跟皇上请罪,在她犹豫的时候,皇上先过来找她了,皇上还没踏进来,她就已经跪下。
“这是在干什么?”
“臣妾知错,臣妾罪该万死。”
“错哪了?”
“臣妾不该隐瞒皇上,不该私自将人送出宫外,不该将后宫上下的安危弃之不顾,与承乾宫其他人无关,都是臣妾一人所为,还请皇上不要怪罪他们,要罚就罚臣妾一个人。”
康熙坐在御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没有言语。
屋内静默无声,没人敢说话,连大声呼吸都不敢,都是屏息凝神。
梁九功见到皇上示意他们都退下后,他便立即拉着承乾宫的奴才退下,不管怎么样,皇上肯定会原谅佟妃的,毕竟这疫情已经过去,当时承乾宫也没有第二例染疫的人,佟妃也不过是想护住奴才的性命。
林翡儿不知道皇上此时心中所想,她只一直跪着,心想跪到皇上原谅她为止,她低垂着脑袋,没有看皇上,只知道其他人都退下去了。
许久没有声音后,她才抬起头,偷瞄了皇上一眼,只见皇上沉着脸盯着她,端坐在那,场面僵持。
林翡儿是看出来皇上没有愤怒到想贬黜她或是想杀她的地步,她还有求原谅的余地,她跪着挪着膝盖爬到皇上脚边,求饶道:“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皇上若是不原谅臣妾,臣妾愿意长跪不起,那小石子侍奉臣妾多年,臣妾当年第一次进宫侍疾时,小石子便侍奉臣妾了,臣妾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死,臣妾将他送出宫外,不过是想留他一命,在宫外,他是死是活都是他个人的造化,臣妾知道臣妾当时违反皇上的旨意,臣妾罪该万死,臣妾不求皇上原谅,只求皇上别气坏自己的身子。”
“你就不担心当时朕也被传染上?”
“皇上,臣妾一知道小石子染上疫病,臣妾便让人将他关在房间内,立即将承乾宫封住,没让人随便进出,臣妾也没过去找皇上,臣妾做了臣妾当时能做的事情。”
“你是抗旨不尊。”
“是,是臣妾不对,皇上怎么责罚臣妾都行。”
康熙抬脚踢她,其实没用多大的劲,她倒是借势倾倒,一脸受疼的样子看他。
“朕又没有用力。”
“皇上若是觉得不解气,可以多踢几次,臣妾挨得住。”
“起来吧。”
“臣妾不起来,皇上没原谅臣妾,臣妾就不起来。”
“那你就跪着。”
林翡儿还跪着,不过又爬到皇上脚边,抓着他的袍角,“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
“朕看你没有做错的样子。”
“臣妾哪里没有知错的样子,臣妾是真的知错,要不臣妾跪到外面太阳底下,跪到天黑。”
见皇上不说话,林翡儿觉得皇上气消得差不多了,她直接双手平放在皇上腿上,昂着头看他,“皇上,你是不是心疼臣妾,不想让臣妾跪在外面。”
“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
“那皇上,你原谅臣妾了吗?”
的确如她所言,她没有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人被她送出宫,但承乾宫没有第二人感染上疫病,说明当时她们还是比较小心,与其说他原谅她,不如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怎么惩罚她,罚重了,他舍不得,罚轻了,又怕她记不住教训,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她的隐瞒,他不喜欢她在他面前耍心计。
“那人还活着吗?”
“好像还活着,帮臣妾守着臣妾在宫外的宅子,是臣妾的嫁妆之一。”
“所以你很高兴,觉得自己当时做对了?”
“臣妾绝对没有高兴,臣妾只是觉得小石子他可能是被佛祖保佑才大难不死,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么幸运,当时的疫病来势汹汹,十分可怖,皇上当时为了大局着想,只是臣妾是小女子,鼠目寸光,只看得到眼前,幸亏没有酿成大错,不然臣妾难辞其咎。”
额头被弹了好几下,林翡儿吃疼,不过不敢吭声,她扒着皇上的腿不撒手。
“快起来,别让朕说第三次。”
她这才起来,顺势坐到皇上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皇上,你就原谅臣妾吧,臣妾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绝对没有下次。”
“你还隐瞒朕什么,通通说出来,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没有了。”
腰上被掐了一把,林翡儿不敢说疼,为了让皇上不再纠结在她瞒他的事情中,她献上红唇,舌头很快探进去,勾住皇上的舌头。
康熙无奈,抱紧她,别让她掉下去,他是她有狡黠的一面,知道这会应该怎么对付他,之后他一直都没机会开口说话,她就一直凑上来,缠着他,怎么都不肯松口,他也被勾起一团火,干脆顺着她,直接榻上压着她灭火。
……
恵妃是没想到皇上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佟妃,佟妃可是在发生时疫时隐瞒宫里有人染疫,还将人转出宫外,她告诉皇上的时候就差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她不能将她查到的直接告诉皇上,她想引皇上自己查。
结果皇上查是查了,但也直接熄火了,皇上没追究佟妃的责任,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恵妃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意识到佟妃的受宠以及皇上对佟妃的在意与喜欢,皇上对佟妃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她眼里属于大错,在皇上眼里怕是连小错都算不上,就这样放过了。
恵妃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下,看着院子里的花,花无百日红,可是佟妃真的得宠好多年了,佟妃跟四阿哥胤禛走得近,她一直没有孩子,把四阿哥当成她的孩子了吧,那就意味着四阿哥是靠着佟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