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满腔的阴翳瞬间都随着这声软语而消失殆尽。
他脚步倏地顿住,沉沉抬起眉骨,凝视着浑身可怜之色的少年。
手中的水果刀微松。
须臾,身形高大挺拔的男生垂下右手,浓密的睫毛覆盖,遮挡住眼底的阴沉。
在江父惊恐的目光下,江竹一言不发走到锦声身边。
并未看他,只是伸出手,将他抱起。
小少年太瘦了,又轻又瘦,眼眶还残留湿润,好不容易止住泪,被抱起的小少年眼中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手好冰。”小少年软语轻哑,他缩了缩手臂,可想到江竹是为了帮自己,便又乖乖不动,任由江竹牵自己的手。
江竹手掌的力道很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锦声甚至觉得他的手有点抖。
“江竹。”另一边,江父总算是回过神来,他先是忌惮地看了眼江竹手中的水果刀,又约莫是觉得江竹不敢乱来,言辞便放肆许多。
他凶恶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一朝被认回豪门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爸!”
“……”
老式出租屋的灯泡修了又修,散发出的光源黯淡又老旧,江竹垂下眼,看不太出情绪。
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他的眉眼是淡薄的,垂下的黑眸被眼睫遮盖,沉冷的气质在这暖调暗沉的灯光下,如同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令江父不寒而栗,连原本想说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江父眼底划过羞脑,哪有老子怕儿子的!
他还是没从当年一家之主的位置中脱出身来。
那时候,江竹年纪尚小,羽翼未满,在家中时江父稍有不顺心就要骂他一顿。
起初他还想打,可这小狼崽子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疯起来不要命,拿起菜刀就架到他脖子上,最后还是被邻居合力拉开的。
从那以后,江父打是不敢打了,却在各方面更为苛待他。
他知道江竹不是自己的孩子也并不奇怪,江竹长得太好看了,从小就和那些歪瓜裂枣有明显区别,哪怕是基因突变,那也不是江父和江母生得出的。
他于是做了亲子鉴定,江竹果然是个野种!
江父想到这些陈年往事,怒从心中来,“你——”
“声声。”
像是看不出江父的愤怒,江竹只微微偏头,平静道:“报警。”
锦声软软应了应,乖乖听话拿出手机。
他被江竹护在身后。
而江竹仍旧如同冰刃风雨不动摇,站在那,气势内敛,明明是那样的安静,却无端叫人升起惧意。
江父后背被冷汗浸湿,恐惧后知后觉爬了上来。
他这辈子最怕蹲监狱,传回乡里是会被人笑死的!
“不能报警,江竹,我们什么都没做!”
嘟嘟声响,电话正在连接中。
“江竹!不能报警!”
江父目呲欲裂扑过去,却被躲开,他着急大吼,“我根本就没伤到锦声,你们就是报警我们也不会被判刑,江竹你要是真敢报警,我就跟你不死不休,还有他——”
江父猛地指向锦声,手指都在颤抖,厉声威胁,“你要是……”
“不会被判刑?”
屋中混乱,江父和江母脑袋嗡嗡响,江竹的声音好像从始至终都有种魔力。
能叫人从盛怒,化为死寂的恐惧。
江父嘴唇颤抖,强撑着道:“我们没有伤到他……”
他学历不高,法律知识薄弱,哪里知道就单从绑架来说,就足够叫他们吃上好多年牢饭了。
江竹却觉得这还不够。
他垂下漆黑的眼,注视着手中的匕首。
电话已经接通,身后,少年正在跟警方叙述情况,江竹一言不发听着,只在最后电话要挂断时,他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平静叙述道。
“他们动刀伤人了。”
什么?
锦声愣愣没反应过来,电话被江竹淡淡挂断。
眼前的男生不知何时转过身来,正对着他,江竹很高,眉眼低垂着,目光中含着一种让锦声心慌的情绪。
锦声茫然无措,“江竹……”
“一会儿到了警局,记得把锅往他们身上推。”江竹有条不紊地告诉锦声一会儿该怎么做,“他们欺负你,你这么记仇,就得把他们送进监狱,最好一辈子都出不来。”
顿了两秒,江竹又说:“记得跟爸爸妈妈哭,让他们去操作,不然关不了他们一辈子。”
听着江竹光明正大的将他们的结局安排好,江父眼角疼得直抽,嗓子有种生理性的难受,不妙预感越来越重,“你想……”干什么。
他的话没有讲完,就这样戛然而止。
眼睛却先一步瞪大。
江竹把玩着手中的水果刀,指尖轻轻划过刀的表面,就像是在衡量什么。
紧接着,他叫锦声别看。
声音是罕见的柔和,不似刚才的淡漠,好像这时,他才泄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小少年仍是茫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江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明显的轻叹,过后,锦声眼前被一只手挡住,他的视线暗了下来。
覆盖在眼睛上的手很冰凉,可更冷的,是他听到的一声怪异的动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穿了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