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养宠物的人面对爱宠偶尔的张牙舞爪,会觉得可爱一样。
女孩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发出半个音节后才理解这话的意思,眼眶再次红了。“可是您刚刚从他们手里救了我……”
“我暂时救下了你,你就觉得我手眼通天,你见过真正有权势的人吗?”秦淮自嘲地笑了一下,“刚刚亚力士那群人,你觉得他们背地里会怎么看我,像对待他们主人一样吗?那你就错了,我并没有让他们俯首称臣的权……”
说到这里,她倏地一顿——她想到了一个人,以那个人的权力,从官员手中救下一个女孩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那个人未必肯管这桩出力不讨好的善事。
一想到她,秦淮愈发感到头痛欲裂。女孩虽然对她的无力感一无所知,但从她的反应中预知了自己难以改变的命运,再次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秦淮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她掐着自己的指尖,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之中,耳畔回响着女孩抑制不住的哭声——她知道面前的小姐不喜欢哭声,所以用力把手臂压在嘴边,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吵闹。
乖巧得可怜。
秦淮看向了窗外的夜幕。
“别哭了。”她靠在酒柜前,随手取出一瓶烈酒启开,仰头灌了一口,在酒精的刺激下皱起眉头,“我可以试着帮你。”
……
走廊的浮雕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画面的中央是一个翩翩起舞的女人,被无数双粗粝的手捧着脚尖,那些手将她高高捧起,却又束缚住了她的脚腕,使得她全身都被黑暗所吞没,唯有高高举起的手触摸到了头顶的一缕光明。
这幅画并没有名字,作者也没有署名,单看笔触,也似乎并不是出自古今某位大师之手,可它毫无疑问是成功的——秦淮抬起手,想要触摸那一束看上去无比温暖的阳光,却只触碰到了一层冰冷的玻璃。
“秦小姐。”
她收回手,回头看了一眼,是伯特,他依然西装笔挺,弯腰向她鞠躬。
“艾唯小姐请您进去。”
秦淮一颔首:“好,谢谢。”
“小姐,”爱丽丝犹豫着,吞吞吐吐地说,“不然我还是、还是待在外面……”
“没关系。”秦淮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转头问伯特,“艾唯小姐允许爱丽丝也跟进去吗?”
“这取决于您的心意。”
“好。”秦淮牵起爱丽丝的手,微笑说,“不用怕,我在这里。”
爱丽丝缩着肩膀,感激地点了点头。
艾唯在杰菲尔德庄园中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就是秦淮被救那次住的房间所在——可她平日里很少住在这里,甚至也不在那栋房子里办公。那栋三层高的小楼中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可大多数时间都是被空置的。
她在书房办公,位于庄园中城堡的顶层。这里视野开阔,拉开窗帘,可以俯视整个庄园以及身后属于杰菲尔德家族的山与森林。秦淮推开门,偌大的书房中摆了几个书架,艾唯坐在红木书桌后,手中握着一只钢笔。她将黑发盘起,露出了纤细漂亮的脖颈,认真看着笔下的文件时,文静优雅,让人不由得放轻了呼吸声。
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从秦淮身上滑到跟在身后的爱丽丝,问:“你什么时候找了一位小助理?”
就在几天前,她们做过最亲密的事,且分开时并不算十分愉快——如果一定要在某天与她再见面,那么秦淮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但此刻她礼貌地向艾唯行礼,避开了她的提问:“上午好,艾唯小姐。”
“实话说,你能来找我,真是令人惊喜。”艾唯放下手中的笔,朝一旁的沙发摊开手,“请坐。”
“您书房外的那副画很有特点。”秦淮说,“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是个没有名气的小画家,有缘得到而已。”艾唯靠在椅子里,一挑眉,“秦小姐懂画?”
“只会些表面上的东西。您知道,总有人喜欢谈论这个。”
艾唯笑了笑,不予置评。她注视着秦淮说:“你来找我,总不该是为了和我讨论画吧?我并不是你所说‘喜欢谈论这个’的那类人。”
她们两个寥寥几次见面,总是充满了虚与委蛇,突然要直白地交谈,秦淮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她握着爱丽丝的手,感觉到了女孩手心因紧张而出的冷汗,反而慢慢安定了下来。她直接地回应艾唯的视线,说:“我想请您帮帮这个孩子。”
“哦?”艾唯似乎是起了兴趣,“她是谁?”
“她叫爱丽丝,是个农民的女儿。昨天晚上从陈生房间里逃了出来。”
为了不让这个脆弱的孩子再次受惊,秦淮将事件的经过讲得掐头去尾,但艾唯听懂了,她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思索:“你是说,让我问陈生要出这个孩子。”
“我想,您应该有这个权力。”秦淮等着她的下文。
除了爱丽丝紧张的呼吸,房间中没有第二道声音。对视的半分钟后,艾唯十指交叉,上半身略微向前倾:“我的确可以。但是你能给我什么?”
猜到她会这么说,秦淮抿了抿唇。
“我想做什么,确实还不至于被陈生那样的人左右,但他毕竟是现任医药部部长,而且就算没有中选区长,至少也会保留这个职位。而你知道,我的家族做些医药生意,虽然用不着巴结他,可对我来说,对这件事放任不管才是最划算的选择——现在来说说你,帮你这个忙,我能得到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