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响,火苗将卫生间中的黑暗撕开一条豁口,随后那个人去开了灯,丝丝白烟在洗手台前蔓延。
“嘿,你感觉还好吗?”
“是你。”秦淮双手撑着洗手台的大理石边缘,那一桌各式各样的烈酒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里,酒量再好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她不得已从包厢中出来。她刚刚吐过,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便拿开烟清了清嗓子,问:“做什么?”
“你似乎没吃东西,所以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是那位名叫莫莉的红发陪酒女,她变戏法一样从紧绷在身上的连衣裙中掏出一个面包,递到秦淮面前。秦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伸手接。
理解她的戒备,莫莉伸手撕开包装袋,掰了一小块塞进自己嘴里,解释说:“丽莎——就是那个把热茶撒到海登身上的女孩——我想替她谢谢你。”
秦淮笑了一声,笑声中情绪难辨:“谢我?”
“没错,她是我女朋友,她刚刚因为酒精中毒被送去了医院。”莫莉把面包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继续解释,“还好情况并不是十分危险,可再喝一些就说不准了。你知道,海登那老家伙脾气很怪,生起气来折磨人的花样实在是多,如果不是你,丽莎现在恐怕……”
秦淮头疼得厉害,莫莉喋喋不休的抱怨传到她耳边只剩下轰鸣声,卷着胃部传来的阵阵刺痛——海登还在包厢里等她回去,今晚不知道还要喝多少,她知道或许自己现在最好是吃些东西,可就算这样她也丝毫提不起食欲。她用烟压下干呕,烦躁地开口打断了莫莉的废话:“所以秦月姝让你来跟我说什么?”
陡然被拆穿,莫莉安静了几秒。这几秒钟的寂静后,她回答:“夫人说,让你暂时忍耐一下——你不要误会,面包可不是她让我送过来的——她是要让你伺机而动,不要再意气用事,毕竟……”
“这是你自己概括的吧?”秦淮嗤笑一声,“我要听她的原话。”
莫莉的话音戛然而止,一时间看起来十分尴尬,迟疑片刻后,她还是选择说了实话:“她说让你不要叛逆。”
“‘叛逆’?”秦淮重复了这两个字,嘴里的烟落进了洁白的洗手台里,烟灰掉落,留下一抹灰黑色的痕迹。她紧紧盯着那块黏在内壁的污渍,撑着边缘的手指骨节发白,肩头从颤抖到耸动——她低垂着头,笑了起来。
对一个落魄的人来说,她的表现实在反常得有些疯癫了。莫莉还以为是醉酒的缘故,犹豫着等她渐渐止住笑声,才观察她的表情,开口问:“喂……你还好吗?”
“当然,我好得很。”秦淮笑够了,她抬起头来,眼角带着一点笑出的眼泪,在明亮的灯光下微微闪烁。她打开水龙头,冲掉烟头,随后洗了洗手,抹了一把眼角。
“你需要补妆吗?”见她似乎平静了下来,莫莉又说,“我这里有补妆的东西,你看看需要哪……”
“不需要。”
秦淮仰起头,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径直朝洗手间外走去。见她步伐显得有些不稳,莫莉“哎”了一声,连忙要上去扶,秦淮伸手将她拦在身后:“别跟过来。”
“我只是担心你。”莫莉有些不爽,可看她的脸色,妥协一般举起手后退了两步,“好吧,好吧,我不跟过去……你自己小心。”
“对了。”秦淮扶着门框,回头瞥了她一眼,“告诉秦月姝,我会‘好好听话’。”
——我会好好听话。
“秦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海登仰坐在沙发中央,指挥着服务生将面前的酒杯倒满,一字排开,“我可还没尽兴呢,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是吗?”秦淮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我也还没有尽兴呢。”
对这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知肚明,服务生识趣地退出去关上了门。秦淮抬手将领口拉低了一些,提起长裙的裙摆,坐上茶几,在海登的面前。
“只是喝酒可怎么够呢,”秦淮笑容意味深长,将酒杯送到他面前,有意无意地刮蹭过他的领口,“也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
“夜还很长,一定要这么心急吗?”海登迷醉的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握着她的手腕上下滑动,“但这样也好,我们……”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秦淮贴在他身侧,小指尖锐的指甲抵上了他的颈动脉。
“秦、秦……”霎时间,海登酒醒了大半,试图去搂她的手停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艰难地挤出两下尴尬的笑声,“你、你瞧你,这是做什么?”
“我劝您别动,海登先生。”秦淮另一只手卡住了海登的后颈,附在他耳畔温声细语,“海登先生,您未免也太狂妄了些。我听说你与德文关系不错——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那晚宴会上血腥的场面犹在眼前,每一位在场的人都印象深刻。海登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德、德文,德文他……”
“您说我的指甲很漂亮——的确,因为它是用毒药染的,如果我不小心在您身上留了什么伤口,后果是什么,您应该很明白。”
“真是可惜,我的裙子毕竟是新定制的,恐怕要弄脏了。”
她这话的效果立竿见影,海登脸侧淌下一行冷汗。他僵硬地杵在原地,既不敢放手,也不敢说话——可秦淮似乎并没有试图进一步动作,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想法让他稍稍安定了下来,干笑着试图谈判:“秦小姐,都是自己人,你这么做,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