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饵一贯把自己包裹在层层衣装之下,从未有人知道,她的身体,居然生得如此美好,宛如刚顶出尖角的莲花,明明瑟缩又紧绷,依旧从关节内侧显露出夺目的红粉。
身上还湿着,向饵探手去拿架子上的毛巾。
“哎呀!”
她低低地呼出一声。
架子上不知什么东西,扎破了她的手指尖,是食指正中间。连串的血珠沁出。
“啪嗒”一声轻响,几不可闻。
一滴指尖血,滴在那尊雕塑之上。
向饵收回手,很痛,她把指尖放在口中吮吸,给唇瓣染上血色,夺目的鲜红,衬得她皮肤更是惨白。
她穿好睡衣,走向书桌,拿起那尊雕塑仔细看。明明刚才好像看到一滴血滴在上面的……现在又看不见了。
这尊雕塑十分独特,是向饵在下山来卖货的少数民族老太太那里买的,据老太太说,这位是她们部落的神的塑像,买回家可以镇宅。
这尊所谓的神像却长得十分妖异。它没有人形,身躯是一条蛇,盘旋环绕成柱状,浑身刷着暗红的漆。顶部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周围生长飘散着十多根触手,无论怎么看,都只让人觉得诡谲可怖,完全不像什么神。
这神像用某种冰冷如玉石的木头制作,放在手中并不沾染半点温度,只会让人的手心也渐渐变冷。
向饵把雕塑放在桌上,她遗憾地想道:
“好想有人陪我啊。这样我买的小玩意儿,就有人一起欣赏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挥之不去。向饵自嘲一笑,她现在这个样子自顾不暇,哪里来的陪伴。陪伴在当下社会都是奢侈品,她想要的那种陪伴,更是根本不可能存在。
总之……先睡一觉吧。
向饵躺上床,最后看向那尊雕塑。雕塑上面的暗红彩漆正在流动,如同被什么东西烧化了一般,缓慢黏稠地流动起来,雕塑的眼睛也似乎闪出了邪异的光芒。
然而,向饵已经睡着了。
狭小老旧的卧房里,渐渐传来强烈的雨声,好似雨水打湿了整间屋子,又好像被雨水包裹的什么,穿过窗户进来,落在破碎的瓷砖地板上。
雨声中,一道无人可见、无人可察的视线,投注在了床上的向饵身上。
向饵骨相优秀的脸皱起来,带着些许难受拧着眉头,皮肤惨白毫无血色,形状优美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做不太好的梦。她环抱着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这是母体中胎儿的姿势。她是一个很缺安全感的人。
黑色黏稠的东西出现在地板上,越积越多,越积越多。雨声急促、疯狂而壮大,宛若鼓点,宛若疯狂者的仪式。
那些黑色的浓稠液体越来越多,逐渐积满整个地板,沿着四面墙壁往天花板上攀爬、攀爬。
液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鼓点一样激烈的雨声中,这声音并不明显。黑色液体里,出现了眼睛,一只一只眼睛接连睁开,好像小孩子玩的那种仿真玩具,泡在黑色池水中,睁开,眨动,随着黑液四处流动。
那些眼睛像是新生的孩童一般,四处乱看,一些眼睛移动到向饵的行李箱上,将黑色液体注满她的行李箱,眼睛落进箱子里。更多的眼睛在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全都冲着向饵看过去,数不清数目的眼睛,全都紧紧盯视着沉睡在床上的瘦弱女孩。
女孩的眉头紧紧皱着,发出难受的呜咽声。眼睛们沿着床往上攀爬,黑色液体蔓延到床单上……一只眼睛接近了女孩苍白的脚。
鼓点发疯般急促,声音激昂猛烈到了极点……
“向饵!你出来!”
有人在外面狠狠拍门。
向饵睁开眼睛。
这瞬间,雨水的鼓点、黑色液体、眼睛,全部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房间和平时一样逼仄潮湿,向饵咳了一声,感觉耳膜嗡嗡作响。
刚睡下就被吵醒,滋味并不好受。向饵拖着身子下床,打开房门,看到室友愤怒的脸。
室友举高手中的一只高跟鞋:
“你怎么回事啊?回来前不知道把泥甩干净吗,现在到处都是你带进来的泥水,给我高跟鞋都搞上泥了,那可是品牌的一双二百多块,你得赔我知道吗!”
向饵迟钝地看了一眼她的高跟鞋。鞋帮上确实有些泥点,她嗓子沙哑道:
“我……咳咳,我给你刷干净就行了……”
室友鼻孔朝天:
“就知道你没爹娘养,一点见识都没有,这种鞋要送干洗店的,你能刷干……”
向饵像被针扎了一下,心脏骤然难受。她是孤儿,可她是为了和室友交朋友,才把这件事告诉对方的,没想到成了对方拿来辱骂自己的证据。
室友却不对劲了。她话音仿佛被什么东西骤然截断,双眼瞪大,看着向饵身后,眼中的震撼恐惧难以描述,如同看到了她此生最为害怕的事物。
室友嘴唇不住颤抖,手中高跟鞋掉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咯咯声响:
“咯咯咯……你……咯咯……”
室友眼睛圆瞪,身体却转了回去,一步一步离开,如同提线木偶一样,肢体动作十分僵硬诡异。
向饵看一眼地上的高跟鞋:
“你鞋……”
没得到回答,室友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内,遥远的方位传来“咯咯咯”的奇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