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冷嗤一声。
长孙昀此刻哪还敢想现在如何拉长孙明去端王府,只想赶紧找借口离开,又不知怎说,一急便问:“太子殿下怎在此?”
长孙曜冷着脸乜他。
长孙昀立刻低下头去:“我一时失言,请太子殿下恕罪。”
长孙明面色颇为复杂看一眼长孙昀,但她也习惯众人见到长孙曜,嘴上随时挂着请恕罪几字。
“退下。”
长孙昀如蒙大赦,赶紧退了,也不去看长孙明,长孙明同长孙曜不合,众人皆知,长孙曜让他退下,不也还是要教训长孙明。
他生怕长孙曜看长孙明不顺眼,连带着他一同遭殃,虽说长孙曜也从不见得看他顺眼过,但同长孙明相比,他还是好些的。
长孙昀一离开,陈炎便命众侍从退让,远远立着,等候长孙曜。
长孙明退了几步,同长孙曜隔开五六步的距离,看到立在长廊外头的陈炎等人,才又去看长孙曜,挤出一句。
“太子殿下万福。”
长孙曜乌眸里炽热灼烫的情绪,同淡漠的神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但除长孙明能看见他眼眸中汹涌的情绪外,旁人什么也看不到。
长孙明避开了长孙曜的目光,二人僵硬立了好一会儿,长孙曜方淡淡嗯了一声。
长孙明正想从后面离开,直接回毓秀宫再做打算,冷不防听得长孙曜问。
“身体好了?”
第95章 幽园宴
这一日长孙明不知听了几遍这样的话, 早朝时,他也已经问过。
虽说如此,但她还是给了回答:“已无大碍。”
长孙曜嗯了一声, 道:“孤没想到你今日会上朝。”
长孙明不知怎的回答。
长孙曜冷淡道:“你自南境凯旋,又深得南境民心,霍家上下对你, 尤其敬重,长孙昀怕也悔恨,先前未能与你深交, 回京不易, 长孙昀少不得多与你亲近。”
“太子殿下多虑, 我不过与霍焰共事一载, 有些同僚情谊,霍家敬重太子殿下远胜于我,至于端王那处,想必他最想亲近的人是太子殿下。”
长孙曜阴阳怪气哦了一声,又道:“原不知你在南境落了伤,孤先前政事繁忙,叫你等了几个时辰,引得你旧疾复发。”
所谓旧疾复发不过应付京中借口, 长孙明知道他清楚得很。
“同太子殿下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此事又叫朝臣知道, 平白与太子殿下落了苛待胞弟之难, 是我的不对, 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你现在是同孤请罪?”
长孙明略默片刻,双手交叠于额间:“请太子殿下恕罪。”
玉白修长的手轻轻抵在长孙明交叠的双手之下, 往上一抬,没令长孙明跪下去,长孙明一滞。
同长孙明常年练剑的手不同,许是因长生蛊又或是因长孙曜平日甚少用刀剑等物,他的手似温润细腻的美玉,修长的指抵在长孙明的掌下,慢慢变得烫人。
他眸中炽热,嗓音缓慢却冰冷至极:“你有功勋在身,孤怎会降罪与你,燕王。”
长孙明微微一战,忙不迭地低了视线,心道这句话长孙曜不该是会说这样客套话的人,但听起来还真又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长孙曜扶罢长孙明,不疾不徐地收回手,淡扫外间侍从,移转视线看长孙明时,又低了视线,越过长孙明之际步子稍停,长睫半阖,掩在袖袍下的手探了过去。
长孙明面色又白二分,稍挣开些,就感觉到温热的长指一下勾住她的手指,将她发僵微凉的手握在掌中。
宽大袖袍遮掩下,并无人能看到二人在众人眼皮子下的亲密。
长孙曜声音不似方冰冷,略微嘶哑,缓慢又低得只有长孙明听的到:“孤今晚在幽园,戌时一刻等你一起用晚膳。”
长孙明愕然看他。
“如果你戌时二刻还未到幽园,孤会去燕王府用晚膳。”
*
廊下灯盏轻摇,曲折幽静的长廊隐在昏暗不明的灯火中,两名青衣侍从手执八角雕花明灯,垂首在前引路,秋意浓重,夜里越发寒凉,长孙明一身冷意跟在侍从后头。
陈炎候在房外,见到长孙明行了一礼。
侍从送长孙明入房,便垂首轻声退下,听到房门轻阖起的声音,长孙明心跳与之漏了一拍。
不差分毫,便是戌时二刻。
长孙曜换下太子朝服,着一身银丝暗纹雪色软缎长衫,玉冠半束墨发,腰间环配宝玉,坐的并没有十分的端正,轻倚紫檀圈椅。
长孙明看向长孙曜时,长孙曜乌黑幽深的凤眸露出笑意,唇角也略翘一二分,他似郎月高悬,气质清冷干净。
长孙曜向来很少笑,长孙明过往见过他笑几次,都是要她命,或是冷嘲热讽时,现下看到他这样浅浅温和的笑意,着实怔了一怔。
长孙曜坐正身子,声如泠泠清泉,入耳动听之极:“过来用膳。”
长孙明扫过一案制作精致的膳食,是他与她喜欢的菜。
她以前同长孙曜一同用过膳,知道他不吃甜食,最爱清蒸鲥鱼与琥珀萝卜。
鲥鱼鲜美,难得易做,琥珀萝卜,易取难制。
他挑剔的厉害,只用制作精致鲜美之食,那等粗鄙寻常吃食,一点也不入口。
他是宁饿着,也不受委屈的。
她吃不得辣,而他也一点辣不吃,他滴酒不沾,但今日案上却放了白瓷酒壶,大抵是给她备的。
案前除却长孙曜的位置,便只剩了一个位置,长孙明硬着头皮过去,将圈椅拉离长孙曜,落座之际,长孙曜伸手,连人带椅拉过,靠在他旁边。
长孙明怔住,往后一靠,将二人距离尽可能地拉开。
长孙曜斜倚圈椅,瞧出她有话要说,便等着她,修长如玉的指轻抵在紫檀扶手,时而轻叩一下,显然,他的心中也并不如表面平静。
“长孙曜,不管你怎么说,以后你还做你的太子,我做我的燕王,我不想同你有旁的牵扯,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我将你当做我的兄长。”长孙明此话未有半分情,却皆数道的是二人情-事。
长孙曜乌黑的眸子渐渐沉了下去:“什么叫孤还做孤的太子,你还做你的燕王,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他沉沉看她,皱眉:“兄长?”
长孙明搭在扶手的掌心有薄汗沁出,收了掌避开长孙曜的视线,声音还未有变化:“我说的很明白。”
灯花滋啦响了一声,长孙曜看着长孙明,久未有言。
长孙明犹豫着,问:“如此,你会置我于死地,将我的一切公之于众?”
他知道的比她知道的还多,她想问,但还不知怎问,有些事她还没有勇气去问。
长孙曜倾身取酒壶,清风玉醉倒入玉白小盏,房间酒香慢慢散开,他冷冷开口:“孤在你眼中如此卑劣不堪?”
长孙明一时沉默,倒也并非,只是……
长孙曜放下酒壶,抬起乌黑的眸,道:“那孤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若令孤不悦,孤会叫你生不如死。”
长孙明怔然看他,又听得他冷道:“如果还有另一个人,孤就叫你们两个生不如死,生死两地,生生世世不得见。”
“长孙曜!”长孙明没想到长孙曜会这般说,但长孙曜说这样的话,她又一点也不意外,他是肆意惯了的人。
长孙曜面色虽不好看,但她唤他名字,轻轻嗯了一声,执起玉箸:“用膳。”
长孙明碗里多了一只她喜欢的龙井虾仁,她情绪不明,心底烦乱:“你的喜欢是长久的?”
她话问出口便悔了,若是呢?若不是呢?显然不管是哪个回答,她都难以应对。
长孙曜定定看她,她想得到不长久三字。
“如果是不长久的,你还打算应付应付孤?”
长孙明因长孙曜这样直接的挑明而无措。
长孙曜微烫的手落在长孙明面颊,视线落与长孙明唇上,灯火摇曳,酒未醉人,她却染了一面薄红。
灼灼气息喷在她面上,有些发痒,长孙明撇过脸,又被他勾住脖颈,酥酥麻麻似有电流,她蹙眉看他。
长孙曜高挺的鼻子轻轻抵在她鼻尖,他生得白,肌肤无瑕似美玉,乌黑幽深如深潭的眼眸中,像突然砸入颗石子,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化开,危险的,不可预知的,灼热难捱的。
气息交缠间,她听得他哑声沉沉发问:“那你要如何应付孤?以让孤满意?”
长孙明长睫轻颤,强自镇定。
“孤可不是什么都要的。”
长孙明感受到长孙曜紧贴着她的那颗心,与她的心一样,跳得同样强烈,她将他推开,僵僵偏了头,她听到长孙曜轻轻哼笑。
长孙曜轻撞在椅靠:“你忌惮孤?”
长孙明心下一顿,有些无可奈何:“长孙曜。”
长孙曜嗯一声,语气缓慢而暧昧:“可以叫孤的名字,但不能叫孤二哥,也不能叫哥哥,孤知道你有多少个哥哥,左一个又一个。”
这说的是李翊和裴修。
“顾长明,孤无廉价之物。”
长孙明眼神避闪,直接偏过脸去。
他说感情并非不会变换,那么——
“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也可能只是一两日的事。”
“也许是这样。”
“所以你、”
“就算男女情爱如你所说一般。”
长孙曜停顿片刻,一眼不错地看着长孙明,再次倾身,轻轻捏住长孙明的下巴抬起,只稍低头,便能吻她。
他有意无意地靠近又保持一个非常暧昧而危险的距离,继续说:“孤以往不知这些有什么惑人之处。也会遵从母后的意愿,娶妻纳妾生子,但现在。”
长孙明往后躲,却被他紧扣住腰带过去,长孙曜接住长孙明攻来的一掌,翻身将她按在圈椅压下。
长孙曜目光灼热,呼吸紧促些许:“顾长明,孤就算死了,也要你躺进孤的皇陵。”
长孙明想起长孙曜在襄王陵说的话,恼得屈膝,长孙曜侧身避开,勾住长孙明的腿往上一提,二人变换上下位置,长孙曜背抵圈椅正坐,一手掌在长孙明腰际,一手锢住长孙明方还想攻击他的右腿上,将她托抱起。
长孙明双臂下意识地攀缚在长孙曜肩上,撞上长孙曜柔软微凉的薄唇,长孙曜身体僵了些,长孙明觉像一片雪花在唇上化开,侵入,慢慢暖了,带着他的气息,这种感觉竟是熟悉的,长孙明烫红了脸避开,心狂跳的同时,一掌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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