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境面色黑沉,冷笑地摔下东宫与的折子。
“他倒是像极了朕,一样的令人厌恶。”
高范不知道这是夸还是骂,瞟到折子上的景山九成宫等之眼,骇然伏跪下,战栗不止。
长孙无境眸色沉沉,冷笑不止:“高范,朕当真有个了不得的好儿子。”
高范哪里敢吭声,脑子都吓得发昏,他颤抖道:“请陛下恕罪。”
“恕罪?”长孙无境半是讽刺半是恼怒,蓦然沉声,“传叶常青。”
高范颤抖起身,立刻领了旨去唤叶常青。
叶常青见过高范便知道长孙无境动怒,行罢礼,过就见长孙无境将纂刻境字的玉牌掷与他,他心中一震,捧了玉牌,叩首行礼,旋即出殿。
……
仅悬一灯的地室昏暗得难以视物,叶常青敛着息,这地下深室,令他很是压抑,也便短短一刻钟,就有种近乎崩溃的压迫之意,他自跟在长孙无境身边,这也不过是他第二次入这地室。
身后响起脚铐拖地的声响。
叶常青敛眸回首。
*
裴修不再管靖国公府的银钱,并且李翊裴修两人也不再打理靖国公府,可靖国公府府库的银钱却还是在的,长明不能勉强两人,自己却也不爱管这些,与长孙曜说了。
长孙曜皱眉道:“倒是可惜了,但孤必不会叫你这靖国公府没有能用的人。”
她并未觉察到长孙曜其实对此有些畅快之意。
长孙曜当即唤了薛以安排,薛以翌日便带了六名有才干的内官与她,做靖国公府管家,替她打理靖国公府事务,至于靖国公府内的府银,只叫她一人管着,这般事情便也定了下来。
长明自当也该再回靖国公府一趟再安排。
“早些回来,一道用晚膳。”
两人平日都是一道用膳,这本也不需要特意提起才是,长明却也没有多想他忽然的提醒,应下,便带着人回靖国公府。
长孙曜在文渊阁处理罢政务,便去坤仪宫。
霜降看到长孙曜颇为意外。
姬神月与长孙曜二人自上回起争执后,一面因着长明,另一面许是因着长孙曜处理霍家案忙着,仔细着算来,母子二人已经月余没有见面。
母子二人虽没有见,姬神月却并非对长孙曜近来一无所知,长孙曜没有瞒着姬神月近来动向,但长孙曜近来除了处理霍家案,余下叫长孙曜上心的,也便只有长明。
不是霍家之事,便是长明之事,再往后,霍家一事处理罢,姬神月也索性不再听东宫的消息,其间除了那回王家女和陈家女求见,掺了一手东宫事外,也没再管东宫。
面对长孙曜在要迎娶长明为太子妃一事上,强硬绝不与商量的态度,姬神月在愤怒和觉得遭受长孙曜的背叛后,已然变得更为冷漠。
不听话的不孝子。
姬神月这么说,但也便只说过一次。
而今,闻得长孙曜请安,姬神月仍凭椅案,面无表情地睥着一园繁花。
长孙曜行罢礼,未得姬神月的话,自在一旁落了座,霜降默声送了茶,低首退至一旁,与寒露几是呼吸都收着的。
“六日后,儿臣将于西陵湖宴请世家百官。”长孙曜直接道。
霜降寒露神色一滞,长孙曜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直接。
姬神月眸色微澜,默了许久,转眸看他,却未置一词。
长孙曜又道:“母后,儿臣现在很欢喜。”
说不上长也不算得短的沉默后,姬神月终于冷漠开口:“宴帖已经下到各府了?”
“明日辰时会下到各府。”
姬神月敛眸,声音愈沉:“还有谁知道此事?”
长孙曜看向姬神月:“除了儿臣,便只母后。”
姬神月神色难辨,久久看着他,再一次沉默,再开口却是:“他那如何处理。”
经此一事,长久积下的矛盾是令二人彻底撕破脸了,退了一时,退不了半世。
长孙曜却是道:“钦天监已经呈上大婚吉日,十月十二,儿臣还备着大婚,想陪陪太子妃。”
姬神月嗤了一声,眸色愈沉:“你现在在这男女情爱上,倒很有心思。”
这便是她最为不喜的,他要女人一百一千都不怕,怕就怕只要一个。
“确实。”长孙曜倒也诚实,冷漠的面上不甚有波澜。
姬神月无话冷对。
长孙曜这才又道:“九成宫也罢,景山行宫也罢,颐养天年都不错,再不然,儿臣也愿再命人造别宫。效仿仙人,求长生也未尝不可?”
姬神月黛眉一挑,嗤笑看他。
“母后笑什么。”长孙曜晦暗的眸幽深难辨,冷笑漠声,“儿臣只要无上的皇权,杀戮之事不爱做,不过威胁,儿臣最是厌烦,这断是不能有的。”
姬神月敛了嗤意,漠然看他,到底是因着长孙无境威胁到了那个女子,叫他心底不爽快。
“儿臣的心同母后一般,从未改变,只长明,儿臣绝不允有人碰,她是儿臣一人的。”
姬神月又开始沉默,她还是小看了那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
长孙曜没有等姬神月的回答,说罢起身,又与姬神月行了一礼,长眸一抬,淡漠开口:“儿臣去一趟寿仁宫,母后万安。”
第132章 一家人
长明头一回这样认真地处理靖国公府事物, 只顾着与管家安排,竟没有发觉裴修等人来了。
裴修李翊停在门外,望向里头的长明, 长明脸色微凝,似有些烦躁,看这些对长明来说虽简单, 但自己没打理过的事,一时也很是费神,好在往后都有人替她做, 她也就现在多费点神罢了。
看长明这一时半会儿是安排不完了, 李翊才出了声唤她。
长明一边应一边抬头看过去, 蓦然滞住, 那几名内官见状一一低首立在一旁。
饮春疑惑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颀长的银发男子背光立在厅门,虚幻的光影打在男子身上,只叫饮春觉得有些许不真实的模样。
饮春初觉银发男子很是瘦弱,可待银发男子入了厅,近前了,饮春才发觉男子并不是瘦弱的人。
男子生得一张玉白隽秀的脸,如缎似的银发垂至腰间, 月白长袍衬得他越发清冷,眸藏点点愁绪,无甚有颜色的薄唇轻抿着, 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却叫人有种历尽沧桑的怅然。
“师、师父?”长明呆呆起身。
饮春不敢置信, 这是靖国公的师父司空岁?司空岁竟是这样年轻的吗?
她虽震惊,但心底却也不由得感慨, 越发觉得长明身边这神仙人物忒多了些。
裴修推了李翊一把,李翊回神正又要说,只见长明已经奔向他们,确切地说,是奔向司空岁。
长明蓦地在司空岁前止了步,一双眸子发红,情绪激动地看看李翊看看裴修,又看着司空岁,一时无措。
“师、师父。”
司空岁微启唇,却无声地看着长明。
长明去拉司空岁的手,真实的触感叫她觉得不甚真实,眼角发红噙着泪,却又笑向几人。
司空岁这也才缓神:“阿明,我回来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长明终是忍不住哭了,拉着司空岁仔细地看,确认司空岁好好的,才又哭又笑道,“回来就好了,师父。”
裴修李翊都知道长明这是太高兴了,却也见不得长明哭,而饮春看司空岁伸手要替长明擦泪,立刻警觉地上前,取出一方绣帕与长明。
长明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司空岁僵僵收了手,长明立刻擦了脸,红着眼连声问:“师父到底去哪了?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就瞒着我了?”
“我刚回来。”司空岁轻声。
李翊觉得气氛有些紧张,立刻张罗着,拥着长明与司空岁去雅致安静的偏厅,饮春立刻低首跟上,李翊想遣走饮春,却也碍于饮春是东宫的人,不好开口,见长明没说,便也罢了。
几人在偏厅茶案落了座。
裴修这便淡声又解释道:“师父方回来的,先到了裴家,知你无事,便一道回了靖国公府来。”
他见到司空岁,便也立刻叫人传了信与李翊,长明出宫回靖国公府这事,是传了信与他和李翊的,只是,他还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靖国公府见她,如果不是司空岁,他今日不会来靖国公府。
“阿明,”裴修声音略变,停了下来,低眸才又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我已经都同师父说了。”
长明微怔,该是包括了她与长孙曜之间的事。
她与长孙曜的事,其实师父早便知道,只是师父一直不同意,他这回离京前,只与她说,有事应对不来就寻长孙曜,可也并非松口,他还说,长孙曜若欺她,就杀了长孙曜。
她与长孙曜的事,几人现在都很是清楚的,但厅内还是突然默了下来。
李翊心底突然不由得说的难受,说不上来的那种难受,阿明与太子如今该是两情相悦,但一见着司空岁,他想起往日,就觉得很不是滋味。
虽然阿明说,她与师父是假的。
可他这心果然就是偏着司空岁的,也是,总有个亲疏吧,他如何去偏长孙曜。
“小修,我们、”最是没心没肺的李翊却是满怀怅然,他露出不甚自然的笑,“我想去看花,你陪我去看花。”
他说着又向饮春:“你,”
饮春微睁大眼,疑惑看李翊。
李翊点头:“就是你,跟我去给阿明折些花,阿明喜欢花,你做这点活应该的吧。”
饮春反驳不得,看向长明。
长明颔首。
李翊便拉着裴修,喊了饮春出去。
“阿明,你受苦了。”司空岁看着她哑声。
长明一向不是娇气的人,更何况与她来说在,这事也不是全然的坏,如若她还是燕王,与长孙曜又岂能有以后呢,她也不要司空岁知道这些日子不开心的事。
“我没受苦,就牢里待了几天罢了,那种地方算什么啊,我以前落难呢,山洞都住过,也饿过几日的,但牢里还有饭吃呢,也不是馊饭,这些同练剑比起来,太轻松了……”
司空岁听她这般说,只心底越发刺痛,那样苦的事,她怎就这样轻描淡写,他颤声:“阿明、”
“真没事,我牢里待了几天就去东宫了,只是外头的人不知道以为我在牢里待了一个多月,东宫好吃好喝的,又能有什么苦呢。”长明冲他笑,又连说几句东宫的好。
末了,她停了片刻,垂眸稍低了声:“师父,我已经答应长孙曜了,决定和他成亲,他没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你知道的,我真心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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