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唐恬并非纯粹的恶徒,只是从开始就丧失了选择的权利。
世上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数也数不清,只不过唐恬主动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而已。
“他的母亲终于受不了被关在家里的那种无形折磨,想要杀了他。”
但是唐恬早就知道了,他甚至比母亲自己还要了解她。
所以,他很平静地杀死了自己的母亲,用家里的电话报了警。
那年唐恬十三岁,他被查出有精神问题,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由当地部门做主,进了一家疗养院。
不凑巧的是,那家疗养院的院长有部分深潜者血统,对神秘学中的血腥仪式特别着迷,热衷人体实验。
拉斐尔彻底沉默下来。
“他最后杀死了院长,也被去调查的调查员发现,带回了学校。”戚逐芳说,“为了追求刺激,开始给各方卖命。”
“……他被发现得太晚了,被带回来得也太晚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能救唐恬。
或许能拯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但唐恬早就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人造人垂着眼,不愿意让青年看到自己眼中的难过。
他沉默了很久,才不无艰难地开口:
“我想带你去的北城区,就是唐先生曾经生活那种环境,并且还要更坏。”
“那里有很多麻木的人,也会有不少追求唐先生生存方式的存在。”
戚逐芳愣了一下,“为什么?”
祂直觉自己不会喜欢那种环境。
是啊,为什么呢?拉斐尔想。
大概是因为人类就是如此吧。
有人向上攀爬,也有人向下坠落,在无法选择的环境中不同人的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呈现出千百种态度。
拉斐尔深知这点,更清楚,所谓共同目标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梦。
善和美都是相对的,总会有丑或者恶诞生,差异永远也无法消除。
在对立和矛盾中以某种统一生存,这就是人类。
“拉斐尔”的存在本身就是某种悖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虚假的。
即使他可能因此而感到痛苦,也不能够痛苦。
他只能够去爱,去谅解,去正视世界的另一面,将其全部接纳。这是他诞生于世的意义所在。
但现在,遥不可及的愿望之前,有了一位邪神的模样。
不同于虚假的自己。
拉斐尔想让祂看见这样的真实,想让祂对人类产生一点喜爱。
他想了一下,“这也是认识人类的过程之一。”
“不管是讨厌还是什么态度,他们总是存在。”
戚逐芳伸出手。
带着一点困惑,和自己都不曾理解的情绪,轻轻拭去了人造人眼角的泪水。
“我会试图理解。”祂这样承诺。
于是,拉斐尔突然想明白了某个问题。
“戚,我有话……”对你说。
外面传来规律的敲门声,想了三下。
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加西亚就已经主动拧开门把手,走了进来。
和他十分相似,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异的青年平静报出了这场交谈花费的时间,“您还有工作要处理。”
加西亚全然不在意二人过于亲密的姿势,也没把显得散乱,多了些皱褶的衣衫看在眼里。
他是最精密的机器,一丝不苟地执行自己被安排好的程序和任务。
“抱歉。”拉斐尔下意识道。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戚逐芳,征求青年的意见,“去海洋馆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继续这个话题吗?”
不仅仅是那些快乐的事情,想要把自己的担忧,甚至于“苦恼”,都贪心地说给祂听。
拉斐尔不愿意直接通过设备联系,因为那样可能会带来一点小麻烦。
“当然可以。”
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顾虑,戚逐芳原谅了他患得患失的表现,“还是之前约好的时间吗?”
拉斐尔脸上这才重新恢复笑容,轻声道:“不出意外的话。”
唐恬靠在墙上,甚至压坏了不少爬山虎黄绿相接的叶子。
搭讪完全不顺利,疑似人造人的加西亚简直和块石头没两样,油盐不进,就连话都是极为公式的那几句。
他心情不好,哪怕面对掌控自己灵魂的存在,也懒得装出那种恭敬神色。
“办公室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耸着肩,唐恬跟上祂的脚步,“本部校长也是实打实的美人——”
难怪会让他出去,原来这位和那个人造人是情人。
不过唐恬觉得情人或许不恰当,在有些邪/教中,会有教徒以被信奉的存在宠幸为荣。
情人这种介乎亲密和暧昧之间的词,实在不适合形容人和异种的扭曲关系。
“很明显?”戚逐芳问他。
因为和拉斐尔交谈过,祂发现好像没之前那样不喜欢唐恬了。
压根没想到祂会搭理自己的唐恬简直受宠若惊,表演欲瞬间就涌了上来。
“瞧您说的什么话。”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衣领还皱着呢。”
当然,最明显的并不是衣服上的褶皱,而是比先前要红润许多,像花蕾绽放的唇。
青年唇珠微肿,足以窥见一丝当时的激烈情形。
眯起眼,唐恬不得不承认,在外形上,他的主人确实会让人生出想看其失态的破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