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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月脸上那片红纹,没做任何遮挡,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暴露着。
  金瑞的眼睛好像被吸住了。
  这是第二次了。
  他直勾勾的看纪满月,直到身旁小太监轻声唤他两句,他才回神,尴尬地调整片刻呼吸,向满月道:“纪大人,咱家看你面善得紧,不知大人师从何人,仙乡何处?”
  满月应道:“纪某生于姑苏,自小体弱,父母怕养不活,就求家师教授武功,只盼能强身健体,后来家乡先遭灾,后遭匪患,父母已经不在了,年长艺初成,辞别师父游历江湖,幸得侯爷赏识,得施展拳脚,才有今日的满月。至于师父,他不愿再在江湖中多露姓名,满月不便多言,但天下武学,见招可寻迹,他日有缘在公公面前施展,公公或许自会看出端倪。”
  金瑞点点头没再多说,转向丰年道:“那人既然是纪大人带回来的,一会儿咱们与他见面,请纪大人也一起去吧。”
  又几杯酒过,金瞳长老被直接带上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里,孟飘忱也来了。金瞳长老已经被她用针封住穴道。
  她下手比满月当初狠多了,金瞳这会儿除了眼珠子能动,其他地方都不怎么会动了,就连说话都不大清晰。
  孟姑娘依旧是江湖恣意的模样,向丰年抱拳行礼:“侯爷,这人确实中了同生共死,但制约尚没破裂,所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金瑞公公看着金瞳长老,好半天谁也没说话。
  屋里的气氛凝固着,静得连时间流淌的声音都听不到。
  “十几年没见了,你怎么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金瑞公公合上眼睛,遮去满眼的心疼。
  金瞳长老手脚戴着镣,木然的脸上困难地挤出一点表情,他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只是依循着声音分辨出人,他含混道:“你……又好到哪里去?当年为他没了一条手臂,把自己作践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魔……这份疯子一般的情意,他心领吗?”
  金瑞公公摇头:“你莫要扭曲了忠义。”
  这场面难以言喻,金瞳长老脸上一片狼藉,面貌被大火烧毁得不像样,言语间满是凄凉沧桑,可他偏又因为同生共死,有了年轻人的紧致皮肤和挺拔躯壳;而那金瑞公公,半幅残躯,一只木手,顶着一张唱戏不用上底妆的大白脸……
  五十步笑百步,都很诡异。
  金瞳长老突然哈哈笑起来,他面部肌肉僵着,张嘴只能出声,好像一只丑脸的人偶,发出人类的声音,却没有人类的灵魂和悲喜:“忠义?御前侍卫做得好好的,哪条忠义需要你成年才净身?不就是为了日夜不离地看见他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当年就说你对他难有善果,今日再看,我说错了吗?”
  满月在一边端详二人,他们都姓金,看骨相确实几分相似,是兄弟吗?
  金瑞公公又对谁情深了?
  非要净身才能守住的必是深宫之人,又要论上忠义……
  是圣上,还是先皇?
  金瑞公公不再接茬儿,转向孟飘忱道:“孟姑娘,他……还救得了吗?”
  孟飘忱垂下眼眸,摇摇头。
  金瑞又问金瞳长老:“祁王要你做什么?”
  这般看来兄弟二人一人效忠天子,一人追随了祁王。所以……
  神剑峰灭门背后是祁王在操纵的?
  金瞳长老木讷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金瑞在兄弟面前蹲下,单手抚上他疮痍斑驳的脸颊:“你想变回年轻时候的模样,是想回到过去重新来过吗?小瞳啊……如果我能让时间倒流,你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金瞳长老听了,眼睛眯开一条缝隙,冷光从那双几乎已经瞎了的眼里迸出来,刺在金瑞公公脸上:“我有的选吗?从小到大……我没得选,对了是你的,错了……都是我的。”
  这一瞬间,纪满月敏锐的察觉出一道杀意,源于金瑞。这兄弟二人各为其主,不知为何有这般交织又矛盾的情感。
  丰年显然也察觉到了。
  可谁都没有司慎言快,金瑞公公突然五指如鹰爪,垂直向自己兄弟的颅顶扣去,手掌与发顶相触的瞬间,司慎言的墨染骨斜穿进来,架住了金瑞的手。
  “公公手下留情,下官还有话要问!”司慎言道。
  金瑞公公挑眸看向司慎言,满是寒意。他一心想要送人上路,手掌继续下压,想隔着墨染骨,附于金瞳长老的顶梁。
  墨染骨在司阁主与金瑞公公的僵持中两相吃劲,止不住的颤。
  丰年和满月见状都想出手相助,只是还不等二人动作,金瑞公公那只木手,就陡然而动——咫尺间,谁也没想到,假手居然这般灵活。
  司慎言心下只来得及过了一个“不好”的闪念,金瞳长老的喉骨就已经被金瑞猛地捏碎,气管连同喉结一并迸散,溅出血来。
  金瞳眼眸里的寒光最后如同星辉猛地点亮,又骤然暗淡下去。
  蒙了白雾的眸子的注视洒在司慎言身上,似乎还有话想说。
  丰年见状终是一声叹息:“这又何必……”
  金瑞公公把兄弟的尸身放平,看不出悲喜:“我和他都是早就该死了的人,又苟活这许多年,已经算白饶的了,”他转向司慎言,惨笑着找补了句,“司大人得罪,既然他已经没得救了,就不要等他的同生共死发作,让蛊虫再去坑害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