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都死了啊……”
燕摇春捧着话本子,眼眶微红,吸着鼻子道:“这也太惨了吧……”
皇后一手支着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哭什么?这是故事,书上写的都是假的。”
燕摇春摇头,泪眼汪汪地道:“在书里,他们就是活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怎么会是假的呢?”
闻言,皇后怔了怔,道:“你说得也对,谁又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别人写的书里呢?”
她的嗓音微微沙哑,却又轻柔,忽而笑了一下:“人生如棋,你我既非执子人,万事不由己。”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燕摇春下意识看着她,眨了眨眼,眼角微微泛着湿红,如清泠花露,引人怜爱,皇后见了,伸出手指,轻轻替她拭去泪珠,忽然道:“你其实应该离开这里。”
“纯善并非一件好事,至情至性之人,总是比旁人更容易感到痛苦,像琉璃一样漂亮,看似坚硬,实则脆弱,”皇后自言自语着,认真地端详着指尖,上面沾着微湿的泪痕,她忽然将手指送到唇边,轻轻舔了一下。
燕摇春倏地睁大眼睛:!
皇后却并不在意,而是轻轻挑眉,用一种颇为惊奇的语气道:“这是什么味道?”
燕摇春有点不明所以:“眼泪……是咸的啊。”
“咸的,”皇后轻轻唔了一声,神色若有所思地道:“原来这就是咸味。”
闻言,燕摇春震惊道:“娘娘没有尝过咸味吗?”
“没有,”皇后漫不经心道:“我天生便不能感知五味。”
她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伸手抚过燕摇春的眼角,兴致勃勃道:“你再哭一哭,让我尝尝。”
燕摇春:……
燕摇春哭不出来。
但是皇后缺失味觉这件事情,更令她吃惊,作为一个正常人,燕摇春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不能尝到食物味道的感觉,那吃米饭不就是跟咀嚼泥巴一样吗?
她忽然就理解,皇后为什么一直会丧丧的了,如果哪天她失去了味觉,估计比皇后还要丧。
人生从头再来算了。
燕摇春又想起一事,道:“那娘娘平时喝酒……”
皇后依然盯着她的眼睛看,答道:“酒是我唯一能尝到的味道,所以我自小便喜饮酒,越烈越好,时间一长,嗓子便坏了。”
她说着,又问燕摇春:“是不是很难听?别的女子声若黄鹂,清脆婉转,我的声音则是如同昏鸦,呕哑嘲哳。”
“不会啊,我觉得娘娘的声音很好听,”燕摇春却摇首,斟酌着用词,形容道:“像大漠里被风吹起来的沙。”
“大漠里的沙,”皇后念着这几个字,从鼻端发出一丝轻笑,不似往日的讥嘲,而是一种忍俊不禁,美眸微弯,道:“你都没有去过大漠,又如何知道?”
燕摇春顿了顿,选择了一种更为虚渺的说法,道:“我在梦里去过啊。”
皇后恍然大悟,沉吟道:“这倒是有可能。”
她忽见燕摇春表情有异,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燕摇春微微蹙起秀眉,伸手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是楚彧,他好像很悲伤?
为什么会悲伤?
然而还没等她想清楚,那些悲伤就转变为了生气。
燕摇春:……这心情也太多变了吧?
她自是不知道,另一边,圣驾已经回到乾清宫了,楚彧正在往正殿的方向走,方打算进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八幺八的播报:“兰屏玉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为10。”
八幺八吃惊:“哇哦,有人在挖你墙角诶!”
楚彧:……
第72章
回到摘星阁时,已经是夜深了,燕摇春美美地洗漱一番,就准备躺下会周公去,谁知才刚刚闭上眼,她心中便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情绪,啊,又开始了……
这种感觉仿佛是有一根细如蛛网的丝线,蔓延至心底,而拽着这根线的人,时不时要扯一下,以此来彰显他的存在感。
燕摇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睁开眼,盯着水绿色的帐顶发呆,那移情蛊着实邪门,搞得她现在都有点神经衰弱了,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她再也无法分清楚哪些情绪是楚彧的,哪些情绪是她自己的,两人无分彼此?
想到这里,燕摇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立即掀起被子盖住了头,迫使自己转移思绪。
很想她……
娇娇……
燕摇春用力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做了,便能将那些绵延不断的思念堵在外面,不让它们进入脑子里,蚕食着她剩余的理智和情感。
娇娇在做什么?
有七天没有见到娇娇了,想她……
想想想!燕摇春忍无可忍,气得踹了一脚,想你奶奶个锤子!
她一时没有收住力道,把床板跺得哐哐响,很快,门外便传来知秋担忧的问话:“主子,您怎么了?”
燕摇春连忙扬起声音,道:“我没事!不小心蹬着床板了,你去休息吧。”
然而燕摇春不知道的是,这情况已经算好了,前半夜只是情感频道,到了后半夜,就开启了政|治频道。
往日楚彧虽然也在夜里处理政务,但是不会持续很久,他今天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批折子一直到凌晨,燕摇春也被迫跟着加班,听他在那里琢磨国家大事,不是这个地方闹灾了,就是那个地方没钱,要不就是某某大臣又被弹劾了,应该如何处置,是轻拿轻放,还是重重惩处……
燕摇春都快神志不清了,这还没到年底啊,难道当皇帝也要冲业绩吗?
最后究竟是如何睡去的,燕摇春自己也不清楚,等她醒过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将近午时了,知秋和盼桃轮流进来查看,个个都担心得不行,生怕她又生病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日,燕摇春实在是吃不消了,心情沉痛地想,这个移情蛊一定是对她的惩罚,她就不该对楚彧有好感,办公室恋情是没有好下场的。
天杀的,好感度到底要怎么才能降下去啊?
燕摇春思来想去,决定向皇后打听打听楚彧的黑历史。
“你想知道皇上从前的事情?”皇后饶有兴致地道:“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燕摇春自是不能说明原因,只好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托词,道:“嫔妾入宫也有一段时间了……觉得皇上英明神武,心中颇是仰慕,故而想……想知道他的过往。”
闻言,皇后面露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
见她信了,燕摇春又趁热打铁道:“皇后娘娘与皇上是少年夫妻,想必对他知之甚多?”
皇后却笑了一笑,道:“这你就错了,本宫与他不熟。”
燕摇春傻眼了:“啊?”
见她那模样,皇后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柳眉轻挑,道:“很意外吗?”
燕摇春有点不可思议,心想,你们成亲都这么多年了,要是寻常夫妻,怕是孩子都该下地打酱油了,怎么会不熟?
皇后略一沉吟,语气不紧不慢地道:“想必你也知道,本宫虽然与皇上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他住乾清宫,本宫住长安宫,若非逢年过节,要举行大典,我们一年到头也碰不着几面。”
“不过你要听他的事迹,本宫倒是也能说上一说,”皇后一手支着头,拈着狼毫,漫不经心地端详着,语出惊人道:“他是一个很讨嫌的人,本宫见他第一眼,便不喜欢他。”
燕摇春没想到皇后竟会有这样的评价,微微一怔:“为什么?”
虽然楚彧最近做的那件事情,让她有些不太喜欢,但是无论如何,对方都称不上讨嫌二字。
皇后语气淡淡道:“他太软弱了。”
燕摇春愈发惊讶,皇后见了,笑了笑,道:“皇上少年时候,曾经养了一只狸花猫,那猫很粘人,也很可爱,总是懒洋洋的,不爱动弹,皇上很喜欢它,到哪里都带着,本宫想借来玩一玩逗一逗,他都不肯,生怕本宫要抢走似的。”
燕摇春实在想象不出,楚彧那种性格,竟然会喜欢猫,遂道:“后来呢?”
皇后道:“后来那只猫就死了。”
燕摇春吃惊,道:“怎么死的?”
“被人溺死了。”
燕摇春轻轻啊了一声,下意识追问道:“谁干的?”
皇后略一挑眉,道:“你猜。”
燕摇春有些迟疑,道:“难道……是宫里人做的?”
“是太后,”皇后倚在梨花木大圈椅中,嗓音微微沙哑,徐徐道:“本宫记得那时候是冬天,下着鹅毛大雪,他在外面找了一晚上,还疑心是本宫偷走了,大半夜闯到坤宁宫里来质问,好在皇后娘娘在……”
她顿了顿,解释道:“便是懿安太后,听说此事,派了宫人帮着他一起找,最后是在琼湖里发现了。”
皇后比划了一下,道:“冻成了一团冰,小小的,皮毛都硬了,不像活着的时候那般柔软,也不好摸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后,才继续道:“皇上就这么抱着它,在雪里站了半天,最后挖个坑把猫埋了,从那以后,我倒是没见他再养别的猫,想来是怕了,所以我说,他太软弱了。”
燕摇春简直无法理解,忍不住蹙起秀眉,道:“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只是一只猫而已。”
“谁知道呢?”皇后的表情冷淡,道:“那时候太后不待见皇上,既厌恨他连累了明王,却又不得不倚靠他,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因为先帝子嗣单薄,膝下仅有二子,明王瞎了一双眼睛,这太子之位只能由皇上来继承,所以太后一边苛责折磨他,一边又将他紧紧抓在手心,还句句说是为了他好,杀那只猫,也只是为了让他专注读书,不要耽于玩乐,惹得先帝不高兴。”
燕摇春的神色难掩震惊,这不就是活生生的pua吗?
说起那些旧事,皇后也变得恹恹的,道:“这后宫里的人,不是脑子有病,便是心里有病,就没几个正常人,怀着鬼胎,做的尽是见不得人的龌龊之事。”
说完这句,她便长久地沉默下来,似乎没有什么谈兴了,燕摇春见状,便颇有眼色地起身,向她道别,临离开时,皇后忽然叫住她,认真道:“燕容华,本宫还是觉得,你不适合留在这宫里。”
燕摇春一愣,片刻后,才道:“娘娘的好意,嫔妾明白了。”
她退出去时,不经意抬眼,皇后依然倚在那梨花木的大圈椅中,夕阳自窗外映照进来,将她整个人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她正静静地看着这边,燕摇春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但是总觉得,隐隐透着几分难言的悲伤。
出了红叶斋,燕摇春轻轻吐出一口气,知秋迎上来,问道:“主子,咱们现在回摘星阁吗?”
燕摇春想了想,道:“先去一趟乾清宫吧。”
好感度没降下来,这也算了,但是她一定要和楚彧说清楚,他喜欢批折子,自己也管不住,不过总让人大半夜加班,这不太好吧?
况且,工资还降了三成!
天杀的资本家,燕摇春真的很想报警了。
第73章
燕摇春到乾清宫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
门口值守的两位太监见了她,立即行礼,燕摇春道:“我想求见皇上,烦请公公通禀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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