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上前施礼,被张顺一把扶了起来。
“老贺,怎么回事,你没事儿吧?”张顺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没事儿,就是累的了!”贺锦闻言苦笑一声。
“可有受伤?”张顺又追问道。
“点子扎手,腋下被划了一刀,倒不碍事!”贺锦闻言不由苦笑道。
随即贺锦便把自己这番经历细细的和张顺叙述了一遍,然后苦笑道:“我真是不甘心呐,若是能守住长乐门,西安城旦夕能下!”
原来尤翟远逃走以后,贺锦得以与据守箭楼和闸楼义军得以汇合。
随即前来支援的王锦衣、悟空又率领五六百骑赶到,义军人马到达了两千余人,贺锦难免有些想法出来。
结果当刚得到西安东门长乐门未能被尤翟远夺下的消息的陕西总兵左光先顿感不妙,他便亲自率领人马前来争夺。
这左光先可比尤翟远和他儿子左勷厉害多了,他率领左氏家丁和官兵精锐三四千人列阵于长乐门以内,抬头望去。
只见贺锦亲自率领一千余人占据城门,而王锦衣和悟空则率领五六百骑徘徊在城外,以待官兵。
长乐门的城门已经被义军拆了,而吊桥和箭楼的通道,又在义军控制之下。
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守反击阵型,贺锦意图先吸引官兵来攻打城门,然后待其露出破绽以后,再以骑兵突驰,击溃前来攻打城门的官兵。
“这贼头倒有几分本事,难怪我等为其所趁!”左光先看了半天,不由笑道。
“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倒小伎俩能奈我何!”
随即陕西总兵左光先便从军械局里调来二三十门火炮,进行压制城上义军,然后让敢死之士身披双铠,前去登城。
双方刚交手片刻,贺锦就知道自己顶不住了。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西安城里有几门红夷大炮,及二十余门灭虏炮、大将军、二将军等炮。
而原来尤翟远遗留在城上的不过是一个老式火炮、碗口铳、弗朗机之类,如何是官兵的对手?
更不用说义军苦战一夜,早已经精疲力尽,哪里顶得住?
无可奈何之下,贺锦只得请求王锦衣和悟空率骑兵突袭,接应自己等人出城。
一看官兵手里有火炮,那王锦衣也不傻,哪里肯贸然入城?
他便命令士卒挑选了十余匹劣马,驱赶在前。
然后又挑选了二三十壮士,皆身披双铠,跟着悟空尾随其后,他自率其他骑兵伺机而动。
果然,驱赶在前的战马刚一入城,顿时被官兵的火炮打个稀烂。
炮火的硝烟尚未散去,悟空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杀将进去。
官兵早已经架起长枪、端起火铳,严阵以待。
听得硝烟里的怪叫,顿时又是噼噼啪啪一顿弹丸伺候。
然而不待到硝烟散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的冲了出来,面对密密麻麻的枪林浑然不惧,不退反进。
带他冲到长枪跟前,不由大喝一声,犹如晴天响了个霹雳,只震得众人心里一颤,然而铁棒顺势挥出,只一棒便拨开了七八支长枪。
只见他左拨右打,进得枪丛之内,官兵长枪刺击不得,他一棒一个连番打到了三五个长枪手,官兵顿时一片混乱。
而正当悟空大展神勇,无人能挡之时,他身后的骑兵也跟了上来,如同一支利剑,猛地扎入官兵枪阵之中,顿时枪折人翻,阵不成列。
“怎么回事?”陕西总兵左光先正在指挥攻城,本来精力没有放在这边。
结果一转眼,阻拦义军骑兵的枪阵已经乱作一团,几乎有溃败之虞。
“快,奇兵何在,快给我列阵阻拦他们入城!”左光先不由连忙喝道,试图投入预备队,阻止悟空等人。
只是他哪里知晓悟空的厉害?一般敢死冲击之士,所谓身披双铠,多是棉甲加锁子甲,而悟空却是一层棉甲加一层扎甲,普通刀矛火铳哪里能破?
只见悟空杀到哪里,哪里人仰马翻,抵挡不得。
贺锦在城外望见了,也连忙纠集精锐,往城下攻去。
左光先抵挡不得,自得自嘲道:“兵法曰:归师勿遏,围师必阙,左某用兵多年,却犯了兵家大忌!”
随即放开通道,让贺锦和悟空等人汇合以后,出城扬长而去。
好容易官兵再度登上了长乐门城楼,只见滚滚浓烟弥漫天空,腾腾火焰如龙而舞。
“直娘贼!”左光先脸都要气绿了,连指甲扎入手心,刺破了手掌犹自不知。
原来这城墙虽然以三合土夯筑而成,其上附属设施却多是木制。
贺锦等人败退之前,早点燃了吊桥的轱辘绳索、望塔、城里等木制结构的设施。
“快,快去救火!”左光先欲哭无泪。
这一次虽然官兵驱赶了义军,又夺回了城门。
但是恐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里都会是西安城防的最大弱点,需要派遣重兵把守,会牵扯官兵大量兵力和精力。
“好!”张顺听闻贺锦讲述完毕,不由拍案叫绝道。
“昔日我听闻张文远有威震逍遥津之勇,甘兴霸有百骑劫营之威,始吾弗信。今以将军观之,方知我乃井底之蛙也!”
“至于长乐门,我等早晚取之,公又何憾之有?”
第204章 以退为进
在张顺的连消带打之下,那陕西总兵官左光先终于认识到自己暂时不是“顺贼”的对手,自己麾下的人马不如义军敢战。
于是,他便老老实实躲在西安城里,嘱咐官兵谨守城池,不敢再次出城挑战。
而义军连番作战,也到了体力、精力的极限,对于官兵的休战之举更是求之不得。
于是,双方都老实了下来,战场上出现了一阵难得的暴风雨前的平静。
没过两日,陈长梃携白广恩及新降游击将军赵光远一干人等赶了过来。
而李牟部则暂时留守华阴,谨防被官兵断了后路。
陈长梃白广恩麾下虽有损失,编制完整,尚有五六千人。
而赵光远手下原本有两千人官兵,经过战斗损失、自相残杀以及部分溃逃,如今也仅有一千余人。
三者合计也有七千人左右,如今再加上贺人龙、贺锦两部,拢共有一万两千人驻扎在刘家营。
从人数上来讲,其实已经超过了驻扎在西安城里的陕西总兵官左光先部。
那左光先也不敢坐以待毙,遂在陕西巡抚甘学阔协助下,从西安诸卫所中挑选精锐之士,扩充麾下人马。
陕西巡抚辖区内主要军事力量,便是西安城内西安右护卫、西安左卫、西安前卫、西安后卫以及潼关的潼关卫。
在原本历史中,孙传庭担任陕西巡抚以后,其余各处精锐人马都被霸道的五省总督洪承畴抽调走了。
他只好一边清理治下屯田,一边从这几个卫所里抽调人马丁壮,愣是短时间内编练出一支的精锐善战的三千人标营,一战而擒“闯王”高迎降。
由此可见,陕西诸卫所之中并非没有可用之兵,只是需要将领认真选练和及时发饷而已。
事出紧急,西安城被贺锦奇袭进来,一顿搅和,也罢城内居民吓了个半死。
这固然让大家对陕西巡抚甘学阔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颇有微词,但也有利于一些守城工作的展开。
陕西巡抚甘学阔便借此吓唬城里士绅富户,让他们出钱出力,协助守城。
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便借此雷厉风行,从四个卫所中又选调出力两千武艺娴熟之人,充实麾下人马。
如此以来,双方倒也人数相当,勉强抵消了一些义军援军到来带来的压力。
果然,等到陈长梃等人到来之后,张顺又亲自指挥人马,对西安东门长乐门发起了进攻。
左光先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坐镇长乐门,抵御义军的进攻。
这一次,陈长梃带来了义军铸造的万斤红夷大炮两门,飞彪铳十余门,其他野战炮、黄金炮数十门不等。
张顺一声令下,诸炮齐发,打的长乐门城楼上几乎站不住人。
贺锦等人焚烧长乐门附属设施的效果出来了,失去了观测、遮蔽以及部分守城器械以后,高大的长乐门,几乎和一个光秃秃的土台差不多,如何防守?
义军的火炮固然无法摧毁坚固的城墙,可是击毁城墙上的碟牌、女墙还是轻而易举。
等到碟牌、女墙等遮蔽设施尽毁,城墙上光秃秃一片,如何躲避四处飞溅的炮弹?
不得已,陕西总兵左光先只得退守箭楼,把几乎失去防御作用的闸楼弃了。
只是这一弃不要紧,义军上用云梯,下立木桥,上下夹击,一举夺取了闸楼。
只是闸楼上设施尽毁,义军登上以后,顿时也面临官兵的困境,被箭楼方向的火铳、弓矢和火炮一顿射击,不得已又退了出来。
如此,双方你整我夺,打到了天黑,义军不得已又退了回来。
“舜王,你让我带兵再冲一波,说不定就夺下此城了!”原来中规中矩的游击将军赵光远,新降以后,为了表示忠心,这一次倒出了大力,几次奋勇冲杀,立了不小的功劳。
眼见义军又退了下来,他又不由叫嚷起来。
“不值当!”张顺摇了摇头,笑着应道。
这厮卖力是卖力了,只是如此嚷嚷却并非要蛮干,只是故意表忠心。
若是自己真依着他的建议去做,除了白白送几十条人命,实际上无济于事。
话音刚落,张顺看那陈长梃、贺人龙和白光恩等人依旧不服,不由笑着解释道:“有句话叫做‘一张一弛’,打仗亦是如此。”
“前番贺锦那一次把官兵打疼了,所以他们才团结在一起,死守西安城。”
“若是威胁不在,不等我等用兵,他们自个就会闹腾起了。这叫做‘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哦?此话怎讲?”陈长梃、贺锦、贺人龙、白光恩和赵光远都是大老粗,猛打猛冲还行,若是论玩心眼,还差张顺几条街。
“昔日袁绍病死,曹操借机攻打河北,则袁氏兄弟同心,曹操不能胜。及曹操退走,威胁不在,其兄弟反倒内讧起来,最终被曹操摘了桃子。”张顺笑道。
“今日西安城中形势亦如此,陕西巡抚甘学阔、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二人为了防守义军,自然要征调城中丁壮、粮饷。”
“若是稍有不从,怕不是刀枪棍棒伺候,甚至以通贼之名,杀鸡儆猴。”
“如果在我军强攻之下,倒也罢了。非常时刻,行非常手段,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若是我军退去,那些士绅、宗室,岂肯干休?”
“第一罪,纵贼入城,杀戮百姓;第二罪掠夺民财,强拉壮丁;第三罪,纵兵入王府,惊扰宗室;第四罪,用兵不力,连战连败,以至于兵临城下;第五罪,龟缩城中,怯敌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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