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再从汉军之中挑拣千余,拢共五千之数,随我前往红城子御敌。”
“这……这些汉军和其他八家土司,未必和咱们是一条心啊!”鲁宏不由为难道。
“不一条心?”鲁允昌冷笑道,“你告诉他们。”
“贼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西安四卫就是前车之鉴。”
“从我,则拼死一搏,尚有生机。不从,但等到贼人一到,一家老小,生杀予夺,操之人手,到时候悔之晚矣!”
“这……”鲁宏闻言踟蹰了起来。
“那庄浪兵备道都已经被咱杀了,如今官兵容不得我,义军亦容不得我,难道咱们鲁氏还有退路不成?”鲁允昌不由提醒道。
原来这连登鲁氏起兵的第一件事,就是拖出来整饬庄浪兵备道砍了。
表面上的理由,自然是兵备道辜负皇恩从贼,“我为天下杀之”,实际上,这是鲁氏独揽大权的手段。
庄浪卫除了流官之中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兵备道以外,最有威望实力的就是时任庄浪参将的鲁允昌一人而已。
兵备道既死,鲁允昌便能合理合法的调动整个庄浪土汉官兵,又可以排除大明朝廷对自己的影响,实在是一举两得。
“孩儿晓得了,我这就去安排!”鲁宏闻言不再犹豫,连忙点了点头就要告退。
“对了,这里就全交给你了,为父明日就带领‘鲁家兵’千人,前往红城子布防,以待诸兵。”想了想,鲁允昌又嘱咐道。
“还有剩下二百鲁家兵,我全交与你带领。你再给我挑拣卫所官兵千余人,务必给我把连登城守严实了。”
“须知连登在,鲁氏就在;连登亡,鲁氏就亡!”
“是,孩儿晓得了!”鲁宏又应了一声,吱呀一声关上了房门。
鲁允昌听着身后的动静并没有动,只有窗外的光线透了过来,斑驳的照在他那阴晴不定的脸上。
一错,不能再错!
红城子乃是庄浪连登至兰州通衢上第一重镇,因其用红土筑成,故而取名红城,在永登东南七十里外。
若鲁氏土司据此,义军便不得西进;若义军据此,则庄浪门户大开,鲁氏只能退守庄浪治所永登县城。
故而此地十分重要,失此则鲁氏便有覆亡之虞。
太阳升起来了,鲁允昌望了望东方地平线上的太阳,颇有云开雾散之感。
“家主,这便是感恩寺,乃当年弘治皇帝为了表彰我鲁氏忠贞为国而下令建造而成,最为灵验。得菩萨、佛祖保佑,想必我鲁氏必定战无不胜,克敌制胜!”红城子守备鲁胜不由兴奋道。
“哦?”鲁允昌皱了皱眉头,随即展颜一笑道,“既然我到了此地,必然使贼人插翅难渡!”
但听他族人鲁胜之言,鲁允昌发现大多数鲁氏族人和官兵依旧心向大明,实在是让他不喜。
这感恩寺乃是一处汉式建筑的藏传佛教寺院,鲁允昌走进大雄宝殿,只见里面供奉着三世佛二胁侍弟子,两侧列两身十一面观音、八大菩萨和两身护法等。
这三世佛是哪三世?
过去佛燃灯佛祖,现在佛释迦牟尼,未来佛弥勒佛!
“弟子鲁允昌,祈求三世佛保佑我,此战必胜,大破贼兵……”鲁允昌虽然对此将信将疑。
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按照藏传佛教大礼拜礼仪,诚心诚意叩拜起来。
第107章 骑战
“魏将军,前面就是红城子墩了!”斥候遥遥指着远处的城池道。
“哦?”魏从义带领千余鸟铳骑兵,从兰州出发,先是沿着黄河逆流而上,至河口镇,然后,又逆流庄浪河而上。
前后共一百五十里,魏从义用了两日,这才到达红城子附近。
魏从义抬头望去,只见红城子正在庄浪河以东。
那红城子城周虽然不过三里,但是其中钟楼高耸,甚为显眼。
张顺前世有句诗句,叫做“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如今魏从义虽然没有站在桥上,但是架不住鲁允昌等人在楼上看他。
那红城子钟楼乃是城中最高处,鲁允昌等人得到示警,早已经爬上钟楼,遥望逶迤而来的义军。
“家主,疑似贼人骑兵!”鲁胜早断定道。
“把荣,一会儿你带领千余骑,教一教那贼人什么叫骑兵!”鲁允昌站在钟楼上观看了半晌,不由冷笑道。
他鲁氏本是蒙古人出身,世代擅长弓马。
而把荣则是连登鲁氏土司治下张、员、把、满四大姓之一,其先祖乃是帖木儿。
明初,帖木儿随鲁氏先祖巩卜世杰作战有功,前者被赐鲁姓的同时,帖木儿亦被赐姓把姓,协助土司管理土军,世世随鲁氏征调作战,多任马军千总。
“这算得什么鸟骑兵!”把荣闻言不由笑道,“这些汉儿,只是骑得马而已,搁我等土司之中,欲为牧民不可得也!”
魏从义麾下的骑兵真的如此不堪吗?
其实不然,这些人亦是魏从义从囊囊太后娜木钟带来的部落、土达和部分边军精锐之中挑选而成。
这些人亦精于骑射,不下鲁家兵半分,鲁允昌和把荣一唱一和,不过是鼓舞士气罢了。
随着鲁允昌一声令下,不多时红城子南门洞开,一大队骑兵鱼贯而出。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某家槊下不死无名之辈!”魏从义见状,丝毫不慌,反倒纵马向前道。
“哼,连登把荣!”把荣冷哼一声,冷笑道,“乱臣贼子,今日且把你性命留下!”
随着把荣一声令下,土司骑兵早以哨分成十余支小队。
原本官兵骑兵列为一字长蛇阵,结果四散为漫天星斗,来回驰骋。
“好,咱们也试试他们的手段!”魏从义亦一声令下,众骑亦分为十来个小队,驰骋起来。
“杀啊!”虽然都是骑兵,打起仗来也不能没有章法。
双方这些小队看似凌乱,其实乱中有序。
这些小队骑兵大致分为左中右三阵,开始相向而行。
对冲是不可能对冲的,除了专门的突骑以外,大多数骑兵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一言不合就你死我活的赌命游戏?
所以双方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先用弓矢、弹丸相互射击,削弱对手以后,再作打算。
把荣对此非常有信心,他麾下的骑兵既有精湛的骑术,又有出色的射术,更装备了良好的铠甲,根本不是对面只穿了一件青布铁甲的贼人所能比拟的。
“咚咚咚!”魏从义一声令下,义军阵中鼓点响了起了。
“安塞腰鼓?”把荣不由一愣,心中不由纳罕道:贼人又不是步卒,敲腰鼓作甚?
只见当面义军,根据鼓声开始控制马速,装填弹丸,点燃火绳,然后端起了火铳向鲁家军的骑兵冲了过去。
二百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这贼人怎生还不散开,难道他们想就这样冲锋不成?”把荣一愣,不由奇怪道。
原来骑兵游斗,需要散开大阵,分散为小队相互射击。
结果义军虽然已经分为小队,并没有散开,反倒继续向鲁氏骑兵靠了过去。
这些骑兵的速度并不快,对马力的消耗也不十分大。
“射击!”随着魏从义把手中的马槊往下一压,身边的鼓手敲鼓的鼓槌一停,原本连续不断的鼓声顿时停了下来。
“砰砰砰……”鼓声刚停,原本瞄准了半天的义军骑兵连忙搬动了手中的扳机。
双方相距不过三四十步,还未到骑弓射程以内,义军的火铳骑兵便发动了射击。
“啊!”官兵骑兵猝不及防,顿时有三五十人被射下马来。
那些骑兵身上的铁甲几乎如同纸糊的一般,根本抵挡不住义军新式火铳的射击。
“冲,冲上前去!”把荣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
鸟铳骑兵嘛?
虽然义军的鸟铳威力大点,他又不是没见过这玩意儿。
火铳装填速度哪里有弓骑射速快?
只要鲁家精锐骑兵冲上前去,还不是吊着打!
“弃铳换枪!”魏从义冷哼一声,端平了马槊道。
原本义军设想的战术是先用火铳齐射,然后换弓箭再射,最后再换用骑枪冲锋。
经过训练以后,魏从义发现先以火铳齐射,继而骑枪冲锋效果反倒更好一些,于是便改变了战术条例。
“冲啊!”密集的鼓声急促的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咚咚咚的再度响了起了,这是义军骑兵的冲锋令。
“怎么回事?快,快散开!”把荣吓了一跳,不由一边下令道,一边连忙换了手中的长枪,率领身边的亲卫就冲了上去。
开什么玩笑,哪有骑兵一上来就冲锋肉搏的?
其实这一次倒是把荣指挥失误了。
按照往常作战习惯来说,骑兵会战无论是游斗还是对冲,都是相应的应对之法。
比如原本准备游斗,结果对方冲了过来,骑兵左右散开避过敌人,然后尾随其后,这便变成了双方游斗。
只是义军的火铳射程和威力都要远超官兵骑兵,这个突发状况,让他下意识下令骑兵靠近义军进行游斗。
结果万万没想到,敌人突然弃铳换枪,本来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命令,顿时成了让士卒“自杀”的军令。
双方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这个时候才下令骑兵避开,何其难也?
“不!”特别是面对义军骑兵中军的骑兵,首当其冲。
左右两翼全是蜂拥而来的骑兵,哪里有地方躲藏?
万般绝望之下,反倒激起了这些人的凶性。
“和他们拼了!”早有土兵按耐不住,不由弃了骑弓抓起长枪,试图和义军一命换命。
然而,义军从双方相向而行的时候,就开始相互靠近,形成了准备冲锋的密集阵型。
而官兵骑兵则是在双方相向而行的时候,就开始相互疏远,准备游斗,哪里抵得住义军?
不仅阵型如此,双方的速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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