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到半日功夫,就折损了千余官兵!”朱大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一千头猪,贼人抓也抓不完啊!”
“军门,恕末将无能!”牟文绶闻言不由痛哭流涕道。
“此次官兵奇袭孟县,本是一条妙计。”
“只是没想到末将刚刚赶到蟒河,就遭到贼人伏兵万余人。”
“兄弟们苦战良久,寡不敌众,又遭遇火攻,死伤枕藉,还请军门早作打算,以免为贼所趁。”
“什么?”朱大典及其麾下杨御潘、李重镇及张士仪等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牟文绶的水平大家都是知道的,他本是施州卫军户,因军功先后升任千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及副总兵之职。
先后参与平定安奢之乱、登莱之乱及收复凤阳之战,称得上是军功赫赫,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既然他都说“贼人拥兵万人”,那依照“激战不到半日功夫”就伤亡千余人的战况来说,恐怕自己等人真的撞到贼人主力了。
怎么办?
可怜这些人哪里,原来是副总兵牟文绶疏忽大意,以致被“贼”所趁,直到现在双方犹在蟒河对岸激战未休。
“要不,咱们原路退回去?”朱大典沉吟了片刻,不由试探道。
“军门,此事万万不可!”朱大典话音刚落,参将张士仪连忙劝阻道。
“如今督师将麾下主力尽数托付给军门,若是无功而返,岂不是遭朝廷斥责?”
什么“遭朝廷斥责”?其实就是要被朝廷治罪的委婉说辞。
朱大典对此心知肚明,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军门,我倒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牟文绶见状,不由连忙献计道。
“贼人主力要么驻守怀庆府城,要么刚刚渡过黄河。”
“既然如今我在孟县遭遇贼人主力,那军门何不挥师北上和督师合兵一处攻取府城?”
“若是府城已下,一则恢复宗藩,功劳不小;二则以此为根据,进可攻退可守,河内乃安。”
朱大典闻言一愣,不由惊喜道:“嘿,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那咱们就连夜北上,不取怀庆府,誓不退师!”
可怜平东将军洪承畴自度万无一失,却不想战场势态瞬息万变。
只因牟文绶、朱大典两人一念之差,原本他以孟县、怀庆府城和温县互为犄角形成的包围网,居然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而就在朱大典擅自改动作战计划,引兵北上的同时,怀庆府府城之中,一场阴谋亦在酝酿之中。
在怀庆府府城内一处别院之中,正有十余人跪了一片。
其中一个一脸凶悍的壮汉,上前施了一礼道:“世子恩养我等数载,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好,我听闻兵部尚书兼右督师杨嗣昌正领大军驻扎在城外三十里清化镇,还请壮士满饮此酒,引来大军,里应外合以破贼兵!”那世子不由大喜,连忙亲自斟了一碗好酒奉上。
你道这世子何人?
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郑王朱载壐的世子朱翊钟。
那郑王朱载壐素来昏聩,不理政事,郑王府藩府大小事务皆把持在世子朱翊钟之手。
这朱翊钟为人生性贪婪狡诈,又目无法纪。
他平日里不仅视人命如草芥,肆意攫取百姓的田产财物,而且还私自设立军队,打造兵器,招募爪牙,意图谋反。
朱翊钟这些年恩养的食客之中有十四人最得其欢心,个个都专横跋扈,无恶不作,时人称之为“四凶十恶”。
当初由于史文焕子应聘、应选二人协助,怀庆府府城陷落太快。
这朱翊钟来不及逃出,这才躲在别院召集了三五百爪牙,暂且蛰伏。
只是刚巧这两日城内人心惶惶,听闻朝廷派遣兵部尚书兼右督师杨嗣昌率领十万大军“剿匪”,这朱翊钟又动了心思。
“臣定不辱使命!”那面相凶悍之人,闻言连忙接过了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碗摔了个粉碎。
第169章 逛街偶遇
“先生,起的这么早?”第二天天还没亮,赵鱼头刚从房间里走出来,门口正在打哈欠的守卫连忙躬身问候道。
“岁数大了,睡不着了!”赵鱼头毫无架子地笑道。
“你们是不是快换班了?一会儿给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去西市买菜去了!”
“哎,可别!”那守卫闻言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您稍等,我喊几个人跟着您。”
“这府城义军新占,人心不稳,您若是有个万一,我家总兵还不扒了我的皮?”
“成,那你替我找几个人吧!”赵鱼头也不以为意,闻言便笑着应了。
不多时,那守卫果然挑选了五个机灵健壮之人过来,赵鱼头便领了施施然往西市去了。
今天天气挺好,由于义军军纪整肃,城内早一片盎然。
赵鱼头走到了西市,只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人叫卖些菠菜、菘、萝卜、芥菜等蔬菜;有人叫卖些大枣、核桃、甘蔗等果品;
有些人叫卖些炊饼、烧饼、汤饼及各色糕点;也有些人叫卖些猪、牛、羊等鲜肉;
更有许多人围在摊前讨价还价、挑拣果蔬饼肉。
赵鱼头随意逛了逛,最终在一个鱼贩子摊前停下了。
“有活鱼吗?”赵鱼头看着面前摆放的几条死鱼,皱了皱眉头道。
“有,有,有两尾黄河大鲤鱼,有十多斤重,活蹦乱跳的养在后面,老爷若要,我这就去取。”那鱼贩子点头哈腰道。
“前面领路,我去看看!”赵鱼头一听来了兴致,跟着他走了十余步来到街边的院子里。
“老爷请看,这两条……”那鱼贩子正要自卖自夸。
却听赵鱼头笑道:“这一条莫不是昨天捉的,而这一条却是今早捉的!”
“嘿,老爷您可内行!”那鱼贩子惊讶道。
“不瞒您说,这两条鱼原本是上供给城中郑王世子享用之物。只是这几天他坏了事儿,怕是无福消受咯!”
“听你这语气,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啊?”赵鱼头闻言笑了。
“可不是嘛!”那鱼贩子闻言大倒苦水道。
“你说我一个买鱼的能有多少出息,只因在这里摆摊,就要每天早上给他上供一条新打的十斤重黄河活鲤鱼!”
“每次都要过了秤,若是短了一两,便要打断我的狗腿。”
“就算被打断了,也值了吧?”赵鱼头在河边混了大半辈子,哪里不明白其中的勾当。
这厮既然无缘无故上供好处,那恐怕平日里必将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嘿嘿,嘿嘿!”那鱼贩子闻言一副你懂的表情,“懂的都懂!”
“老爷,我看您也是个富贵人家。这样吧,反正这两条鱼我也没地方送了,干脆我送给你,以后有什么好处希望您能念我点好!”
“算了,算了,不中意,不要了!”赵鱼头闻言哪里不知道这厮想找个新的“保护伞”,不由摆了摆手,扭头便走。
“哎?真的不要钱,你别走啊!”那鱼贩子哪里想到世上还要白送不要的主儿,不由傻了眼。
“先生逛了一早上,就为了买一条活鲤鱼,怎么如今见了又不要了?”听着鱼贩子后面叫嚷,跟随赵鱼头的护卫不由奇怪道。
“这厮和郑王府牵扯过多,不宜结交!”赵鱼头摇了摇头,冷声道。
孟津距离怀庆府不远,他不是没有听说过郑藩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的勾当。
这些人日后少不得要被舜王清算,赵鱼头哪里肯理他?
“老爷,老爷,行行好吧……”赵鱼头正说着,不意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大胆!”左右护卫一看,不由连刀带鞘解了下来,就要抽打。
“且慢动手!”赵鱼头连忙喝止了。
原来拦住赵鱼头的却是一个佝偻的老乞丐,不但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而且举止颤颤巍巍,毫无威胁。
都是底层百姓,赵鱼头感同身受,不由掏钱递给身边护卫道:“去帮我买几个饼,让老丈吃顿饱饭!”
“哎,赵先生,我哪能要你的钱……”那护卫闻言连忙推让道。
“老爷,我看你面善,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点钱财……”两人正在推让期间,不意那老乞丐一见钱财两眼放光,忍不住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来。
“嗨,你这人,不要得寸进尺啊!”左右护卫闻言算是开了眼,不由上前威胁道。
“啊,不不,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乞丐一看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由“噗通”一下跪下道。
“只因为我儿为郑王世子所掳,昨晚刚刚逃了出来,受了重伤,我想向老人家讨要几个钱看病……”
“没事儿,没事儿,救人当紧,救人当紧!”赵鱼头闻言连忙上前将那老乞丐扶起道。
“先生你别听他信口雌黄,前天晚上义军都已经进城了,还胡说什么‘昨晚逃了出来’?”护卫闻言不由喝破道。
“等等,借一步说话!”赵鱼头闻言一愣,顿时一股寒意涌上了心头。
“昨晚逃了出来”?
若是这话属实,岂不意味着在如今大战在即之际,怀庆府城内还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贼人?
“你,赶快多找几个人手过来!”赵鱼头年纪虽大,脑子还算清醒,先指示道。
“其他人且随我来,咱们去看看老丈的孩儿,如今什么光景!”
“老爷?”那乞丐闻言吓一跳,自己不过讨几个钱,怎么这么大阵仗。
“老丈,你不要怕!”赵鱼头也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度了,不由安慰道。
“我们这是去看看你儿子,如果伤势严重了,我出钱给你请个有名的大夫来治。”
“好,好,那就先谢谢老爷了!”那老乞丐闻言千恩万谢道。
不多时,众人便在老乞丐的引导下,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胡同。
胡同尽头搭了一个窝棚,那窝棚不甚大,正有一人露着半截身子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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