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一棒打断了一名“死兵”的大腿,使得他半跪在那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众“死兵”见状不由为之一惊,纷纷惊退了十余步。
更有惊慌失措者,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上,滚了几滚,又连忙狼狈地爬了起来,然后一脸惊慌的用大刀指着对方。
“出息!”谭泰见状不由忍着恐惧上前踢了那几个憨货一脚,然后大声嚷嚷道,“蠢货,你们射箭都不会吗?”
“啊?对,对,我们打不过他,就射死他!”经谭泰这般提醒,众“死兵”顿时恍然大悟,纷纷摘弓搭箭,向悟空射了过去。
“直娘贼,你们不讲武德!”悟空顿时气的哇哇直叫,正要上前拼命,却被左右拼死抱住,只往阵后拖去。
“走不得,走不得,俺这一走,咱们战线就要崩了!”虽然悟空体力早已经消耗了七七八八,五六个大汉竟然拖也拖不动他。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左右闻言不由连忙劝道,“我等姑且在此顶住,还请将军赶快退去,养好了伤口,再来为我们报仇……”
双方正在争执不下之时,对面的谭泰闻言不由冷笑道:“既然不想走,那今天都不要走了。”
“明年今日一起烧祭纸,也省得香烛钱……”
那谭泰话还未说完,却有听到义军阵后一阵嚷嚷道:“让一让,让一让,火铳来了,火铳来了!”
火铳,火铳又能济得什么事儿?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谭泰不由下令道:“举盾,冲锋!”
谭泰所谓的“盾”,其实就是绵纸竹牌。
这绵纸竹牌其实和义军所用藤牌颇为类似,只不过前者乃是以竹为骨,以绵纸为肉,糊了不知多少曾,专门用来遮蔽铅弹。
虽然这玩意儿用来遮蔽铅弹,未必抵得上义军添加了两层老棉的藤牌,但是弹丸被其阻挡之后,再想穿透绵甲、铁甲,那是千难万难。
而就在义军疏散阵型,让出火铳、火炮通道的瞬间,同时也是阵型最为稀薄之时。
故而谭泰有理由相信,就在义军让开通道的同时,也是“死兵”破阵的最佳之时。
“冲啊,杀啊!”就在悟空等人稍退的瞬间,果然那些“死兵”如同饿狼一般,竟然跟着扑了上来。
“杀!”悟空不由一激动,拎起手中的铁棒就要上前杀敌,不由突然又被一人抱住了。
悟空正要挣扎开来,却不意听到那人道:“此乃舜王之令,将军切勿违背!”
悟空扭头一看,抱住自己的竟是魏知友。
“你……你没事吧?”悟空不由一愣,顿时想起来先前他被射翻的场景。
“我?好不了哪里去……”魏知友苦笑一声,还待要说。
却只见突然有七八个士卒从阵后挤了出来,端起手中的铜质火铳,如同小儿玩耍的水铳一般,“噗嗤噗嗤”兜头向冲锋而来的后金“死兵”浇下来大量不明液体。
“这是什么?”谭泰为之一愣,下意识伸手接了点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呃,好像有点香?
“这是油!”又反应快之人,不由立即断言道。
“油?”谭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却见水铳变火铳,突然喷出来一条条火龙来。
“不好,快,快脱了绵甲!”
只是哪里还来得及?
本来后金“死兵”这一身厚重的绵甲就极其易燃,如今义军又添加了油料,怎生躲的过去?
“这……这到底是什么妖法,为什么这些‘贼子’能够喷出火焰!”火势很快就蔓延到牛录额真舒穆禄·谭泰身上,他一边拼命的打着滚,试图熄灭火焰,一边肝胆俱裂的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第278章 水铳
“谭泰呢,谭泰呢,舒穆禄·谭泰在哪里?让他过来见我!”“饶余贝勒”阿巴泰看着面前被烟熏火燎的灰头灰脑“大清国”精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阵前是八百精兵,退回来却只剩三百残兵败将,这谁遭得住?
原本东虏本部丁口有限,经不起长期战争损耗,故而多驱野人女真和蒙汉丁壮为兵。
蒙汉人口颇多,即便有所损伤,对东虏来说影响不大。
但是野人女真和东虏风俗相近,社会发展程度又低于东虏社会,属于可以被吸纳融合的对象。
如今这一场,伤了真鞑一二百人,“死兵”三百余人,几乎相当于打了一场不小规模的战争所造成的损失,这让阿巴泰如何不心疼?
“这……这就是主子!”众人闻言沉默了半晌,这才有个包衣怯生生的站出来,指着地上一具已经被烧的不成人形的尸体,对阿巴泰说道。
“什么!”阿巴泰闻言不由大吃一惊,连声骂道,“狗奴才休得胡说,若是让你主子听到你如此诅咒于他,仔细你的皮!”
“贝勒爷,他没说错,我家……我家主子殉国啦!”就在这时,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包衣走出来放声大哭道。
“真……真死了?”阿巴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上前又仔细端详了半天,从中看出来谭泰往日的一些影子,这才信了三分。
战死一个牛录额真,按理说倒也不算什么。
东虏以兵事起家,虽无大败,中低级将领战死者亦不可胜数。
但是舒穆禄·谭泰却不同,他不但是正黄旗牛录额真,而且还是额附扬古利从弟,地位非同凡响。
“来人呐,我要向英武郡王请兵,誓要为谭泰报此杀身之恨!”阿巴泰沉着脸思索了半天,不由最终下决定道。
“这……这不妥吧?”左右闻言不由劝谏道,“如今公爵正率领人马猛攻明军,彼‘顺贼’又立营垒,和太原城互为犄角,顷刻之间恐难击破。”
“若是明军再趁吾后,吾恐后果不堪设想……”
“明军?哼!”阿巴泰闻言面带不屑道,“不过冢中枯骨耳!”
“如今能与我大清国争天下者,唯有‘顺贼’而已。我若舍明而攻顺,彼辈必不敢出,又有何惧哉?”
且不说后金将领如何计较,且说双方战至天色已晚,各自鸣金收兵,返回营中。
义军将领魏知友和悟空分别带伤回来,前来拜见张顺。
“免礼,免礼!”张顺连忙扶起了魏知友和悟空,不由面带惊容道,“两位何以伤成这般?”
虽然这两人伤口已经被护士处理完毕,还是能看得出两人分别伤了腋下和大腿。
“唉,别提了!”说起此事,魏知友不由一脸晦气。
“我这刀伤是因为刺不能入,被人反手砍了一刀!除此之外,还被人强弓集火,又伤了七八处。若非又甲胄相护,吾恐再也见不得舜王了!”
“那悟空呢?”张顺仔细看了看魏知友神色,见其虽然伤势不轻,倒也不至于危及生命,倒放下心来。
“直娘贼,好犀利的箭!”悟空闻言不由骂骂咧咧的指着裙甲道,“若非我这身铠甲偷工减料,何至于此!”
“行了,行了,若非你这身铠甲,恐怕你要被人射成马蜂窝了!”悟空甲胄更重,故而除了腿上以外并无大碍,张顺不由调笑了一句道。
“啧啧!”悟空闻言倒也不恼,反倒笑道,“今日多亏了师傅的三昧真火,不然俺老孙就要交代这里了。”
“若是多备一些,明日贼人倒也不足为惧!”
悟空这话一出,顿时众人不由兴奋了起来,开口赞道:“舜王真真是妙计频出,古有武侯火烧南蛮藤甲兵,今有舜王火烧东虏‘死兵’,足相当也!”
“什么足相当也!”张顺不快的摇了摇头。
这一次义军一营人马,抵挡后金八九百精锐,若非自个巧出妙计,恐怕亦抵挡不住,如何当得众人如此夸赞?
经此一战,又伤了魏知友、悟空两员大将。
若是后金个个果真勇猛若此,其若天下何也?
“师傅何忧?”悟空第一次见张顺心情如此沉重,不由开口安慰道,“但有‘三昧真火’在此,来多少咱就烧多少,怕个鸟甚?”
“对了,师傅,那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可否让俺老孙稀罕稀罕?”
“哦?行!就让你这厮开开眼界。”也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张顺没想到自己这乖徒弟粗中有细的一面。
原来刚才张顺的失态,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义军的士气。
结果被悟空插浑打科,把沉重的气氛全搅乱了。
“高起潜何在,快把水铳献出来,让大家伙开开眼界。”知错就改,张顺连忙调整了心态,不由开口笑道。
“好嘞!”高起潜闻言夸张一笑,随即让士卒抬上来一物,让大家观看。
大家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辆四轮木车,车上正横着一根粗长的木棒。
就在木棒中间的位置,有一根铜管从车身伸了出来,然后连接了一条软管。
那软管也不知有多长,整整齐齐的卷了一大盘,而在那软管尽头却又连了一根黄铜铸造的铳状物件。
观其外观,油光程亮,好像也是一件常用的物件。
“这……这是何物?莫非是刚才那火铳不成?”众人不由新奇的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
“这个不叫火铳,却叫水铳,原本是太原城内灭火的物件。”张顺不由笑道,“昨个姜襄给我说后金‘死兵’水火难侵,故而让我想起了此物。”
原来这“水铳”却是明末产生的消防器材。大体原理是通过车上横着的杠杆挤中间箱体内的两个桶的。
由于两个桶的水位差不一样,受压产生虹吸效应,就把水喷射出来了。
这玩意儿早在陕西之时,王徵便向张顺提到过。
只是当时一切以军事为先,张顺对此倒并没有十分在意。
直到前些日子,义军攻克了太原城,一不小心引燃了太原城内的火药库。
当时众人还道要遭,幸好有仓吏告知火药库中存有“水铳”,专门用来灭火,这才把偌大个火势压了下去。
后来张顺进了太原城听说了此事,还特意前去观看了一番,终于意识到此物在消防领域的重大意义,还特意祝福孙传庭多造几辆,以便扑灭突发火灾。
只是军情如火孙传庭还未来得及落实,后金兵便已经到了城外。
故而张顺想起此物以后,千叮万嘱,让孙传庭全城收刮好容易这才收集了七八辆。
又让他收集了城中的麻油、豆油、桐油、棉子油等一干液体油料,然后以油当水,喷射引燃,以焚后金绵甲,始得奇效。
“好,好,这个好!”众人闻言不由拊掌道,“舜王得此物,合该建虏挫骨扬灰,死无全尸!”
“哈哈哈哈!”张顺闻言不由一乐,其实心里依旧底气不足。
你道为何?
原来这“水铳”固然好,奈何只有七八架,暂时影响不了大局,此其一也。
其二,这时代油料最为宝贵,“水铳”所用油料,只能是食用或者燃灯的植物油,而不能用动物油替代。
如此以来,油料不足用,又能如何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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