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模样。
只记得她莹白手腕处的墨色纹身,一如暴雨中凌乱晃动的荆棘枝丫,一根根锋利又尖锐的刺,猛烈冲击着他的心脏。
再醒来时,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高高耸起。
“别看了,你那儿举旗投降了。”
清丽的女声冷不丁地在脑海里响起。
操。
程青盂低骂一声。
他知道梦里的女人是谁了。
他长叹一口气揉了揉头发,拿了套干净的衣物去浴室,还是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混蛋。
与此同时,这场无妄之灾甚至还波及到了吉兴和春宗两兄弟。
春宗捧着俩大肉包,睡眼惺忪道:“老大,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按理说程青盂在没有安排之时,都会补觉到中午饭点那会儿,谁要是不知趣地去叫他吃早餐,指定会被连踢带骂地赶出去。
怎料他今日不仅起了个早,甚至连早饭都买回来了,春宗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程青盂托腮看着两人,随口找了个借口:“院子里狗太吵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
春宗很困,食不知味。
“我也没听见。”吉兴也机械地咀嚼着肉包,却怎么都咽不下去,于是凑近程青盂打着商量,“老大,我能不能睡醒再吃啊?现在才七点钟啊!这个点儿我真吃不下来……”
“睡去吧。”程青盂答。
吉兴如释重负地将肉包搁在桌上,却又听见程青盂冷笑着补了句,“我待会拿去喂旺达。”
院里的黑色藏獒仿佛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忽地抖了抖耳朵,汪汪地干叫了两声,期待着窗口能扔个大肉包来。
吉兴闻言又默默退了回来,拾起桌面的包子啃了起来。
小镇早餐店里售卖的牛肉包,里面配着一种独特香料,旺达对这种香料过敏特严重,轻则呕吐重则一命呜呼。
吉兴当然能听懂程青盂话里的威胁,只能“感动”地品味着这份爱心早餐。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老大这大清早的火气,究竟又是从哪儿来的?
吉兴张嘴咬扯下一块儿面皮,扭头发现程青盂埋着脑袋,好像是在翻朋友圈?
他跟春宗使了个眼色:“老大什么时候刷朋友圈了?”
春宗也瞥了眼桌角,掀起眼皮,“我怎么知道?”
吉兴眨眨眼:“你说老大在看谁朋友圈?”
春宗被面皮哽了下,眯着眼摇摇脑袋。
两人用眼神隔空无障碍交流着。
而埋头翻着朋友圈的程青盂毫无察觉,注意力全在三个小时前的那条动态。
也许是昨晚的睡眠质量不佳,程青盂这一上午都乏乏的。
他一边仰天打着长长的呵欠,手里捋羊毛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偶尔还会抽空摸手机看两眼微信。
央拉嘎姆坐在小凳上摆弄着羊毛线。
她拍拍他的肩膀,用手比划着询问:“你要是有其他事就先去忙,阿妈自己可以弄完这些。”
程青盂闲下手来:“我没事。”
央拉嘎姆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处理纺器上面的手编羊毛线了。
程青盂心不在焉地撕着羊毛。
这小姑娘嘴里嚷嚷着喜欢他,撩拨不成,又三番五次地占他便宜,每到了关键时刻就开始玩失踪。甚至连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
真是喜欢他吗?
程青盂不免嘲讽一笑。
多半是小朋友一时兴起,那是不作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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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央珍酿的酒确实后劲十足,万遥竟迷迷糊糊地睡到了下午三四点,就连被褥上都沾满了昨夜的酒气。
趁阿姨打扫更换被套的间隙,她去浴室里洗了澡和头发,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才走出来。
她扶了扶裹着发丝的毛巾,坐在床沿边上翻出手机,给格桑央珍发了一条微信过去,点了桶还没尝试过的新口味泡面。
正准备回浴室吹头发之时,她的手机微微震动两下,刚刚熄灭的屏幕又亮了起来。
看清那条微信内容以后,万遥明显一怔,接着又多了几分雀跃。
只因聊天界面上清清楚楚摆着一行字。
程青盂:[要不要去市里?]
第41章 吃嘴嘴软
湿发的水渍在发尾蓄成一颗颗晶莹的小珠, 紧贴万遥后背的那片衣服被沾得湿润冰冷。她笑着拔下手机充电线,将手机一并带去了浴室。
犹豫片刻,她还是拿出了吹风机, 打开开关后轻抚头顶的发丝。
热风透过发层嗡嗡地传回耳膜深处,莫名想起程青盂帮她吹头发那次。
当时他与藏族阿加的谈话内容她听得清清楚楚,也不可能听错,因为他说藏语时的语调很像一杯低醇的浓茶,她舍不得听错。
他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万遥知道这个称呼可能只是借口,可依旧抑制不住一阵阵的悸动。
妹妹、朋友……种种理由。他却选择了“女朋友”, 可想而知在他的心里面, 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特别的吧。
察觉到镜面里少女眉梢的笑意,万遥又换了一只手拿吹风机,抿唇硬生生将笑容压了下去。
她随意地吹着长发,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心底嘀咕着程青盂是不是连好好发条微信都不会。
[要不要去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