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楼里出来,申雅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她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冷风冻得她耳朵发麻,偌大的城市,她竟无处可去,申雅后悔了,她不该招惹姜云依,也不该答应对方提出的结婚要求,她就该一个人烂在地里。
那一巴掌其实不疼,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自己挨过多少打,申雅走进一个公交车站,又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这个时间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她走到最后一排坐进角落里,车刚行驶没多久,她的脑袋便有些昏沉。
申雅闭上眼靠在车窗上,公交车有规律的晃动就像是婴儿的摇篮,不知觉间,申雅睡了过去。
虫鸣鸟叫,本该是个温暖的春天,申雅却躲在桌子底下看着一地狼藉,从记事起,家里就时常上演这样的景象,父亲总会喝得醉醺醺的回家,随后便会和母亲发生争吵。
父亲会随手拿起东西往母亲身上砸,那粗糙的手掌也总会打在她母亲的脸上,当争吵声被呼噜声替代,申雅才从桌子下钻出来。
她母亲脸上顶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在看向申雅时,眼神中多了埋怨:“还不去拿扫把把这里扫了,就知道在旁边看。”
五岁的申雅身材瘦弱,虽还没张开,但她天生一副冷脸,并没有其他同龄小孩看起来那般可爱。
家里不大,哪怕母亲每天打扫也依然显得有些脏乱,她从阳台找来扫把,这扫跟她人一样高,申雅只能抓住偏下方的位置回到客厅。
父亲已经躺在狭窄的沙发上睡着了,一只脚蜷着搭在沙发上,一只脚垂在地面,不远处是摔碎的瓷碗和一个酒瓶,申雅用起扫把来还有些吃力,她只能慢慢地小心地把碎渣扫到一处,当洗过手出来的母亲见到她的动作时,又板着脸走过来夺过她手上的扫把:“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母亲结婚早,但现在的她却比同龄人看起来苍老许多,每天都是黑着张脸,也不梳妆打扮,只有在面对父亲的时候会带上一些笑容,多年后,申雅才知道,那笑容叫做讨好。
母亲把申雅赶到一边,还警告她不许把父亲吵醒,她只能找出为数不多的书本到小餐桌上看。
这书本很旧了,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小学毕业不需要了给她的,原本她母亲不想要,但一看是小学课本,心想着之后上小学或许还能省下一笔书本费就把这些书全带了回来,原本申雅是不能上幼儿园的,但上小学有硬性规定,必须要读一年学前班,所以她母亲还是把她送去了幼儿园。
最便宜的幼儿园,里头都是一些和她家庭环境差不多的孩子,老师只会教一些基础的拼音和汉字,小申雅只能靠这些为数不多的知识去拼凑小学一年级课本的内容,每一页她都要看很久才能认清上头的字。
申雅留意着母亲的动静,见对方收拾好地面又到厨房去做饭,申雅从椅子上下来,她放轻脚步跟着母亲来到厨房,离近了看才发现母亲衣服上也有几个脚印,原本青紫的胳膊上又添新伤,申雅记得这两日幼儿园老师有教新的知识,她知道父亲这样做应该算家暴。
申雅第一次鼓起勇气拉住母亲的衣袖,她稚嫩的脸上出现了维护的表情:“妈妈,爸爸在打你,老师说这是家暴,是可以报警的。”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小申雅被打倒在地,她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疼,申雅眼眶一下就红了,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砸,她捂着脸,害怕地望着母亲,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打自己。
申雅的母亲勃然大怒,她拿着菜刀指着申雅一顿臭骂:“好你个白眼狼,还报警,没有你爹你能活那么大吗!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什么家暴,再敢乱说我打死你!”
可这明明是家暴呀,为什么...
申雅的母亲还不解气,又或许是突然送上门一个发泄口,她放下菜刀,用还沾着肉腥的手从地上抓起申雅,她把申雅压在灶台上又扯下了申雅的裤子,那巴掌一个接着一个打在申雅屁股上。
申雅疼得哇哇大哭,但母亲却依旧骂骂咧咧,说她不懂事,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又把自己被打归结于申雅不是个男孩,申雅母亲把这些年受的苦难全发泄在了申雅身上。
申雅屁股很疼,脸也很疼,挨了打的她还被母亲关进房间里,母亲不让她吃饭,说让她好好反思,要她道歉要她认错,要她学会低头。
申雅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还在哭,即便外头太阳再大,也没有照亮她所在的地方,白昼被黑夜所取代,她的房间门也没有被再次打开,申雅哭累了,便靠在墙角睡了过去。
半夜,申雅突然惊醒,她的手脚已经发麻,缓和了好久才从地上站起来,睡了一觉脸和屁股更疼了,她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口,耳朵贴到了门背上,她没听到多余的声音,才拉下门把手推开门。
客厅里漆黑一片,原本躺在沙发上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她赤着脚偷偷溜到厨房,又打开了破旧的单门冰箱,里头果然放着吃剩的菜,她又悄悄从外头搬来一张小矮凳,申雅踩在小矮凳上,拿出被冻得冰冷的碟子,用手去捏已经冻住的菜塞进自己嘴里。
怕被发现,她也不敢多吃,每道菜吃几口,只要不再感到饥饿,她也就满足了。
把菜放回冰箱,申雅舔干净手指,才把小凳子归位,夜里父母都睡着了,她才敢从房里出来去洗漱。
合上卫生间的门,她脱掉身上的衣服打开水,又很努力去通过镜子看自己的屁股,但她太矮了,压根瞧不见,只能发现屁股按上去有硬块。
简单冲洗后,她又把换下来的衣服自己清洗干净,五岁的她已经会给自己洗衣服,家中有洗衣机,但很少使用,她妈妈说这东西浪费水,反正衣服不多每天自己洗洗就行,忙活完这些,她看到客厅的挂钟已经显示夜里两点半了。
申雅爬上自己那张小铁床,“咯吱咯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铁床是母亲不知道从哪来带回来的,有些旧而且很窄小,不过睡她一个五岁小孩完全足够。
夜深了,但老城区依旧热闹,下边做烧烤生意的摊位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大吵大叫的声音与喝酒砸瓶子的动静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申雅伴随着这样的嘈杂再一次陷入沉睡。
第二天一早,申雅就被她母亲从床上叫起来,对方盯着她还发红的脸什么都没说,只是让申雅快点起床要去幼儿园。
早餐是一碗普通的面条,只放了少许葱花提味,倒是她父亲的那碗面里多了个荷包蛋,申雅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默默拿起筷子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每天早上,她妈妈会把她先送到幼儿园,又在回家的路上去一趟菜市,家中每天做的饭菜都是父亲喜欢的,因为她妈妈说这个家都靠着她父亲在养,并且从小到大都给她灌输着没有父母,她就会被饿死的思想。
来到幼儿园,老师见她脸上有个巴掌印,还问她母亲是怎么回事,她母亲要面子,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因此把所有错误都推到申雅身上,“昨天在家不听话,我气急了不小心打了她一下,她没事的,这脸上过两天就消了。”
老师听完,只是叹了口气,又说了句:“家庭教育还是要以说道理为主,咱们现在不流行那套棍棒教育了。”
“知道知道,这不是惹生气了嘛。”申雅母亲尴尬笑道:“这孩子啊,有时候不打不听话。”
把申雅交到老师手里后,申雅母亲便急急忙忙走了。
老师把申雅带进教室,又找来药帮她擦一下脸,这样的情况并非是第一次发生,她们这些做老师的也管不得太多,申雅的老师有心无力,她没有办法拯救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老师虽说在帮申雅擦药,却拧着眉异常沉默,小申雅并不能理解大人的心思,她只觉得是自己给老师添了麻烦。
因顶着个巴掌印,因此班里的小孩都议论纷纷,申雅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被笑话的对象,同学嘲笑她挨打,嘲笑她脸肿得像猪头,嘲笑她没爹疼没娘爱,申雅冷着脸不说话,这些同学就更是得寸进尺。
小申雅被惹恼,她想,既然父亲可以打母亲,而母亲并不觉得挨打是什么坏事,那么她为什么不能也打别人呢。
在一个小男生靠近她要嘲讽她时,申雅对着男生的鼻子就是一拳,虽说她年纪小,但并未控制力道,她一拳砸在别人鼻梁骨上,鼻血顿时从男生鼻子里流下,小男生先是愣住,随后放声大哭,动静太大引来了老师。
后续当然是被叫了家长,没有人听申雅的辩解,哪怕她说是对方先欺负的她,她的母亲也质问她,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她。
申雅哑口无言,又一次当着外人的面挨了一巴掌,母亲堆着笑脸按着她的脑袋给人赔礼道歉,又给了两百块钱当作赔偿事情才算解决。
回家后,她父亲得知这个消息,指着母亲的鼻子就骂为什么没有教好申雅,新一轮的争吵再次上演,只不过这一次,不光申雅母亲挨了打,连申雅都被按在茶几上,皮带狠狠抽着她隐藏在裤子下还高高肿起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