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雪漫天遍野。
翟忍冬坐在摩托车上踩启动杆,只一次就打火成功。她换了档,单脚撑地,转而去拿头盔。
手刚碰到,还站在路边的纪砚清忽然开口:“翟忍冬,你晚上是不是拍我头了?”
如常的语调,说话时微微挑眉,看起来带着些挑衅。
她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从离开教室到这里,只用了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翟忍冬却找不到能将自己有了裂痕的理智打回原形的东西,她转头看着面前的人,只想得到她崩溃忍耐的样子,一遍遍扎着她的心脏。
“有吗?”翟忍冬说。
纪砚清不答反问:“左手还是右手?”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右手,你当时从我右边过去的。”
纪砚清的视线移到翟忍冬右手上。
她还没有来得及戴手套,手从头盔那儿收回来之后,手腕顺势搭着摩托车的把手,手掌和手指自然下垂,骨骼感强烈的手背上落了几片雪,几乎和她皮肤的白融为一体。
纪砚清看着,脑子里无意识还原那只手拍在自己头上的感觉。
很轻。
似乎还,揉了一下。
纪砚清微愣,眼里的挑衅慢慢淡下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握住了垂在身侧的右手。
翟忍冬察觉到纪砚清的神情变化,眸光往下落了一瞬,扫过她握住的手。
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翟忍冬搭在摩托车把手的手也想握。
过去之后,她的手腕摩擦过把手,撤回来装在口袋里说:“拍你头了又怎么样?”
纪砚清闻声一愣,恍然回神似得松开手:“你说呢?”
翟忍冬不语。
纪砚清上前一步,抬起手,不紧不慢地向上拉着手套:“手伸出来。”
翟忍冬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说这句话。
片刻,翟忍冬伸出离纪砚清更近的左手。
几乎同时,一声“啪”响在风雪里。
翟忍冬手心一麻,狠狠拍了她一巴掌的纪砚清则勾唇一笑,垂眼俯视着她说:“大老板,以后在姐姐面前注意点分寸。”
“姐姐”两个字纪砚清说得很挑衅,她不是真把自己当姐,而是一种位居上风的警告。
翟忍冬听得清楚,心里却仍然因为这一声“姐姐”变得不那么痛快。她现在理智像危楼,摇摇欲坠。
翟忍冬脸上没什么表情,抬头盯着纪砚清一动不动。
纪砚清回视着,风吹着她松散的发髻,雪在她们还叠在一起的手上无声堆积。
翟忍冬盯到纪砚清蹙眉,快察觉出不对的时候,开口说:“叫姐有什么好处?”
纪砚清蹙眉的动作顿住。
她之所以会主动开始这个话题是刚刚一片雪飞进眼睛,她下意识眨的时候感觉到了明显的酸涩胀痛,这些感觉强势地提醒她不久之前教室里发生过什么。
她的骄傲露出慌张,命令她立刻想办法解决。
她就顺手找了一件可以让那个旁观了她的脆弱的人处于下风的事,一路说到现在,完全没想到一向嘴不饶人的她会这么接。
沉默突如其来。
纪砚清悬在空中的手感到酸时动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压着翟忍冬的手。她立刻想要撤回,却被有所预料一样的翟忍冬捏住指尖,猛地往自己跟前拉了一把。
纪砚清没防备,面露惊愕,微微向前踉跄了一下。
翟忍冬依旧单脚撑地,稳稳地坐在摩托车上。
纪砚清看着她,说不上来哪里怪,但就是哪里很不顺畅。
“要不要在外面吃饭?”
纪砚清刚站稳,就听见翟忍冬说。
说完松手,干脆利落,留下反应不过来的纪砚清手还伸在半空。
翟忍冬说:“今天我生日。”
纪砚清手指轻颤,慢半拍记起翟忍冬的生日是1月3号,和她差一个月。
纪砚清蹙了一下眉心,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心里躁躁的,刚那股怪异的感觉在她胸腔里游来游去。她捻了捻被翟忍冬捏过的指尖,松开手指。
是她今天太放纵了。
她发火,咬人,还哭,把自己弄乱了,才会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乱得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呵。
纪砚清在心里嘲讽自己的突如其来的软弱,接着勾唇,笑了一声说:“没给你准备礼物,这饭能吃?”
翟忍冬把纪砚清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红肿未消的眼睛,伸手取下头盔:“少吃两口就行。”
纪砚清挑眉:“还挺计较。”
纪砚清熟练地戴上头盔,长腿一提,跨坐上来,照旧抓着身后的架子,和翟忍冬拉开一段距离。
————
两人来吃饭的地方就是纪砚清之前因为钱不够,差点被老板娘扣下的地方。
一见翟忍冬进来,老板娘“呦”了声,看到后面的纪砚清,老板娘“呦”得更高。
“今儿不是你生日么,不在店里过,跑我这儿干嘛来了?”老板娘意味深长地往纪砚清身一瞥,“一有新朋友,就忘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