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姐看她这样,无不担心地说:“纪小姐,你没事吧?”
纪砚清摇了摇头,嗓音艰涩:“你知道这些事,是不是早就知道我?”
刘姐面上一慌,连忙解释:“忍冬让我瞒着你没什么坏心思!”
纪砚清嗤笑:“呵。”
她的确没什么坏心思。
她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对她处处忍让,真就是活菩萨转世。
刘姐看到纪砚清这副模样,越发慌乱:“忍冬就是怕你觉得她有病,才让我装作不认识你。”
纪砚清不语。
14岁到现在。
面都没见过的人,有对象的人,她喜欢到现在。
她哪儿是有病,是傻子疯子,是一笔一刀把“翟忍冬”三个字硬生生刻进她心里,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混蛋!
纪砚清抓起九斗柜上的钥匙就往出走。
————
她当时想的是,今天不让那个哑巴好好开口说话,名字倒过来写。谁曾想一路上油门踩到底追过来,看到的却是她拦下小邱的斧头,扬起了自己手里那个灭火器的画面。
那一秒,她的心几乎跳出喉咙,恐惧像蛇缠着她的身体。
她不敢想象翟忍冬那一下真砸下去要付出什么代价,只有没了谭星之后的陈格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怔愣错愕,然后欣然接受了那种激进的感情。
她太缺爱了。
翟忍冬又太大方。
这么好一个人,她有什么是不能为她做的。
呵。
她用一段对话的时间,彻底为一个人沦陷,可这个人呢?
觉得她怕她。
挺好。
纪砚清冷眼看着从屋里出来的翟忍冬,和江闻说了声“尽快”,挂断电话:“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
翟忍冬薄薄的嘴唇动了一下:“我没想打死他。”
最多砸断他一条腿,一只手,让他断了再动小邱和她妹的念头。
他理亏在前,不敢告,这口哑巴亏非吃下去不可。
纪砚清接受,继续问:“还有什么?”
翟忍冬:“刚才,对不起。”
纪砚清:“解释。”
翟忍冬嘴唇轻抿,没有说话,沉默迅速蔓延,像是要把没有尽头的天也填满。
纪砚清冷笑:“翟忍冬,有本事骨头一直就这么硬下去。”
话落,纪砚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翟忍冬看着她愤怒的背影,有几秒喉咙里是有话的,但最终只是收回视线,把口袋里响了很久的手机拿出来。
“刘姐。”
刘姐长叹:“纪小姐发现你抽屉里那些东西了。”
翟忍冬握着手机的手扣紧:“问了?”
刘姐:“问了,我只说了和那些东西有关的事,别的没提。”
翟忍冬:“……嗯。”
刘姐犹豫不决,半晌,还是忍不住说:“我看纪小姐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跟她多说点?你觉得那件事是你的错,可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你只是想被逼到头了,没办法。”
翟忍冬不语。
电话里静了很久,刘姐无可奈何地说:“忍冬,我们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怕你。”
翟忍冬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一下,慢慢蜷缩起来,想起暗无天日的14岁。
“老师,我不想和翟忍冬坐一起。”
“为什么啊?忍冬学习好,能帮助你。”
“我……我爸说她跟老男人睡过,身上有传染病,她还是个杀人犯……”
“她一个人,没钱,又不种地,吃什么啊?”
“人肉。”
“什么?!”
“嘘,她过来了!千万不要和她对视!”
“你别,别过来。”
“你的钢笔掉了。”
“不是我的!你别过来!”
“啊——!”
“滚出村子!”
“滚出去!”
沉寂的记忆在翟忍冬脑子里横冲直撞,还有小孩子看到她时惊恐的哭声,砸在她身上的石头和半夜从门下扔进屋里的火。
她的14岁就是这么过来的,被人嫌弃,让人害怕。
那些愤怒的,发抖的声音是抹不平的伤疤,早就不疼了,但会永远存在。她想风平浪静地活下去就只能藏着掖着,怕人看见,怕谁害怕。
她不是无所不能,也没谁想得那么好。
有时候她卑微得像挂在海报上的土,随便哪阵风来了抖一抖,她就有可能失去继续攀附的机会。
可这个机会,是她仅有的机会,她冒不起太多的险。
……
翟忍冬低头看着掩在袖子的右腕,很久,说:“我想一想。”
刘姐:“唉,你,算了,纪小姐去找你了,我看她车开得快,你一会儿看到她了,跟她好好说话,别让她着急。这么开车危险得很。”
翟忍冬一愣,大步往路边走。
来时十几分钟的路,她和纪砚清一样,回去只用了七八分钟。
还是没追上她。
翟忍冬一路跑到纪砚清门口,抿唇缓着呼吸,胸口起伏。她压了一下手指,抬起来敲门。
“叩叩。”
“叩叩。”
门里没有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