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忍冬推门的动作停住,想起纪砚清在市医院的交代:如果有一天有人跑去骂你,贬低你,你要和一开始怼我一样,淡定欠扁地跟他们说,‘我是她纪砚清这辈子求着也要在一起的人,管你看不看得上’,记得住?
翟忍冬虽然没上网细看,却也知道网上对她们的关系如果全都是正面声音,纪砚清不会这么交代,那今天来的,就未必是送祝福的。
翟忍冬说:“有问题?”
两个女孩儿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一开始不知道你是谁,天马行空各种乱猜,刚刚看清楚了!你配得上纪老师!你和纪老师一样好!”
“我们虽然不知道纪老师微博上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既然说是你一步一步带她回来的,就请你一定带她回到我们面前,多久我们都等!拜托!”
说话的女孩儿脸上是殷切真诚的期待。
翟忍冬看着她,良久,问:“你们接受她的作品有瑕疵吗?”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
两人对视一眼,说:“我们接受,纪老师也不会接受,这个问题不成立。”
翟忍冬握着车钥匙的手收紧,“嗯”了声,推门进来。黎婧和她打招呼,她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言不发地上楼洗漱,换衣服,坐在床边看了很久的冰川视频,切出来给纪砚清发微信。
翟忍冬:【怎么样?】
纪砚清刚从医院出来,站在路边的垃圾桶前,手里捏着一叠报告纸,一袋药。她习惯性去口袋里找打火机,里里外外摸了遍都没摸到的时候才想起来打火机已经给翟忍冬了。
纪砚清抽出手,失心一样站了好几秒,把报告纸一张一张撕了扔进垃圾桶,然后去拆药。
拆一盒扔一盒。
拆到倒数第二盒的时候,手指轻颤,取出来一片闻了闻。
和那晚从山羊岭的河边回去,翟忍冬给她的“预防发烧”的药味道一样。
她当时是傻了么?
竟然真觉得发烧和感冒一样,可以预防。
这么明显的常识错误。
纪砚清攥紧手。小小一片药在手心里没什么存在感,她却觉得棱角生硬,硌得手心发疼。彻底攥不住的时候,她把药倒进嘴里吞下去,大步往车边走。
走了二十多分钟没看到车,纪砚清步子猛地顿住,后知后觉自己走错了方向。她茫然地站在冷风里,肩膀沉得像是压了两座山,重得她忍不住弯腰、喘息。
蓦地手机响起,纪砚清浑身一激灵,迅速把正在模糊视线的水光逼回去,大步往回折。
半小时后上了车,她冷静镇定地点火,把空调拧到最大,系上安全带,才拿出手机查看。
就是翟忍冬发来的那条微信——“怎么样”。
短短三个字,纪砚清读了将近五分钟,点开键盘回复:【有江闻在,不会有任何意外。】
“对方正在输入…”
翟忍冬:【什么时候回来?】
纪砚清:【怎么,想我了?】
翟忍冬:【嗯。】
翟忍冬:【今天你粉丝来店里了,说我配得上你,你在医院教我的那句话应该用不上。】
纪砚清:【啧,牙尖嘴利的翟老板没机会发挥了。】
翟忍冬:【晚上回来,送你个东西。】
纪砚清:【什么东西?】
翟忍冬:【惊喜。】
纪砚清:【不透露?】
翟忍冬:【不透露。】
纪砚清:【看来我只能尽快回去。】
翟忍冬:【我等你。】
我等你。
对热恋中的情侣来说,这三个字带来的情绪价值应该是喜悦、期待和满足,纪砚清却忽然握紧手机,泪湿眼眶,胸腔里充斥着愤怒、不甘和迷茫。她点在键盘上的手指抬了又落,落了又抬,最终只是回复了一个什么情绪都没有透露的表情:【/ok】
翟忍冬静静地看着。
很久,拿起九斗柜上的打火机下楼。
“又出去?”黎婧瞪眼睛说。
翟忍冬和早上出门一样,还是那句话:“不要告诉纪砚清。”
黎婧:“知道知道,你要给纪老师准备惊喜么。这回出去多久?”
翟忍冬:“二十分钟。”
就买个东西。
任姐听到翟忍冬要烟,无不惊讶地说:“你竟然抽烟??”
翟忍冬:“嗯。”
任姐耐着性子劝说:“我家那个就是抽烟抽没的,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翟忍冬:“不常抽,就是……”
翟忍冬顿了顿,说:“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抽一根提提神。”
任姐:“还有你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翟忍冬:“有。第二次。”
任姐:“姐能不能帮你?”
翟忍冬扫码付钱,说:“不能。”
翟忍冬从任姐的杂货铺出来,一路往东开。
出了镇子到第一次忍不住向纪砚清透露爱意的铁轨,翟忍冬靠边停车,站在冷风里抽烟。
一根接着一根。
她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得平静,夹着烟的手却在抖,手背上青紫一片。
翟忍冬像是没有发现,一直抽到天色开始变暗的时候,把满地的烟蒂踩进雪里,嚼了口香糖,用雪洗了手,抹了香气浓郁的护手霜,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