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王却没有云浣雪那般惊喜,神情依旧极其冷静。
强行暂时恢复,对她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乔长老接着又说:“云姑娘的眼盲是因为金针入脑,老夫可以在你脑中种蛊,利用蛊虫将金针稍稍移位——各位放心,只要时间控制得当,这种蛊虫不会对人脑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它们的寿命极短,一旦被召回后,金针造成的后遗症可能会提前发作。”
云浣雪一怔,“时间控制得当?”
“这种蛊虫会分泌一种体液,短时间里产生的体液量可以在大脑中被消解,但如果超出了安全时间的量,恐怕之后会有危险。”
云景的脸色又阴沉下去。
然而云浣雪想了想后说:“我想试试。”
“不行!”
这次是小宁王和云景齐声脱口而出。
“只要能足够快地将金针取出,根本不必担心它会提前发作不是吗?”云浣雪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冷静。
“浣雪——”
“我必须恢复视力。”云浣雪打断了小宁王。
她本就是极有主见的人,若是换做从前,不管是云景还是小宁王都会对她多少产生点影响,但此时她绝对信任的只有自己,任何决定也都会由她自己做出,没人干预得了她。
乔长老看看小宁王,又看看云浣雪,不知如何是好。
小宁王望着云浣雪坚毅的脸,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她。
她是什么样的个性,他早就清楚。
大胆,桀骜,说一不二。
他不也正是被这样的她所吸引么。
小宁王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好,就依你。”
既然云浣雪想这么做,那他依她就是。
他要做的,是替她免除后顾之忧。
他要让她知道,他君舒业永远站在她背后,值得她依靠。
种蛊的过程出乎意料的简单和顺利,乔长老取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后从中飞出两只极小的黑色小虫,在云浣雪身边转了两圈后,一左一右从她耳中钻了进去。
接着他给云浣雪眼上蒙了块薄薄的青布,告诉她视力会在半天之内逐渐恢复,但也必须在三天内将蛊虫取出。
云浣雪等人来不及等上半天,之前连城璧的府兵说接到的命令是今晚之前必须到达百步崖,他们已耽搁了几个时辰,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怀疑,必须尽快赶过去。
他们与乔长老商议,小宁王、云浣雪先上百步崖摸清情况,乔长老和云景带着南疆的勇士们暂时潜伏在百步崖下,等云浣雪的通知来安排后续行动。
一路上,云浣雪又和小宁王将事情重新整理了一遍。
此时情况已经看似明了,他们大致能确定带走各个寨主的人是连城璧指使,掳走寨主的目的是因为各寨中的大蛊只有寨主才能掌控。
掳走百里奚月,一是因为要隐瞒假君舒业的身份,二是因为百里洪熙已死,能操控凌云寨大蛊的,只有百里洪熙的女儿百里奚月。
不过他们此时始终猜不到,总督府和督察院的人是以什么身份参与进来的。
更可疑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冒充小宁王,除了身份之便外,真的没有其他原因了吗?
小宁王虽远在南庆,但京城消息从未断过。
他当然知道有人在他回京的路上想对他下黑手,对方是谁不用想也能猜出,无非是那几个王爷中的一个。
如果皇帝本以为他被人截杀,可是突然又听到他不仅在南疆出现,还掳走所有寨主的消息,按照皇帝多疑的性格,他会怎么想?
小宁王和云浣雪都不是相信巧合的人,而小宁王的死讯刚刚入京,不久就传出他在南疆重新出现,这两件事实在也太巧了一点。
所以东越的那些皇子中,想必是有人与南庆国的七皇子暗中勾结。
勾连外邦不是小罪,晋王风头正健,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六皇子心地单纯,也不会做出忤逆之事。
剩下的只有刚刚因柳州事件被夺去封号的二皇子,以及曾经是太子跟班,太子倒台后急于上位的五皇子。
想到这里,小宁王微微冷笑起来。
很好,都开始跃跃欲试了呢。
他倒是很乐意他们都开始动手,毕竟只有动手才能有破绽。
而只要让他抓住一丝破绽,就别想被放过。
毕竟他现在已经医好了身体治好了病,有些从前看上去无望的事,是时候做起来了。
百步崖下果然戒备森严,看服饰应该是总督府的官兵。
众人将马匹车辆停在百步崖前的一处密林中,小宁王小心翼翼地替云浣雪解下布条。
眼前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一开始面前的人影影绰绰,十分模糊。
云浣雪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
这回眼前景象清晰了一些,她看见一个年轻男子长在自己面前,眉目虽看不太清,但光是轮廓,便让人觉得气质清隽不凡。
小宁王紧张地望着云浣雪,心跳得飞快——这是那件事以来,云浣雪第一次心无芥蒂的看见他。
他此时仪容如何,是否整洁?这身苗衣是否合身,有无不妥?
如果可以,他其实最希望能穿着那身火红的狐皮大氅来见她。
蓝玉一直委委屈屈地靠边站着,此时看见小宁王紧张的样子,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一叹。
能让那个器宇轩昂、风姿卓绝的小宁王无措成这样的,也只有她家小姐了。
看来小宁王对小姐真是一往情深啊。
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蓝玉想着想着,心里有点苦。
她家小姐这一团乱麻的感情啊……
云浣雪倒是没察觉小宁王的异样,完全沉浸在恢复记忆的欣喜中,尽管这次的恢复是暂时的。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从小宁王的眉眼划到鼻尖再划到嘴角,脑海中想着他当年的样子——好像依稀还有记忆中那个少年的影子?
终于她仰起脸,对着小宁王明媚一笑,轻声说:“好久不见。”
“……”小宁王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