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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之下,黑川芒见简直像是被福神眷顾一般。
  山本健正要谈下去,他的搭档江口阳希猛地推开会客室的木门,神色凝重,有人在网络上发了高岛公寓的案子。
  山本健站起来,匆匆越过沙发:谁?是记者,还是不懂事的警局新人。
  江口阳希吞了一口唾沫:是高岛公寓十三层的一个作家。
  他说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最近新发生的高岛公寓三人命案吧,受害人全部是被折断颈项而死。
  我就住在高岛公寓里。
  不要问我住在哪一层啦,只要知道我能听见十二层发生的事就好了。
  我来讲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在高岛公寓命案被发现的第二天下午六点,一个名叫《听见凶手的敲门声》的帖子在网络上迅速流传。
  山本健和江口阳希,以及其他警察将《听见凶手的敲门声》所有内容打印下来,一点一点的详细查看,与此同时警方也已经前往高岛公寓,寻找帖子的发帖人。
  作家中村英士。
  当时大概是凌晨两点半,我正在考虑写一本新的小说,但是一个字的灵感都没有,写了又删掉,来来回回,非常折磨人。就像是坐在考场上但是脑袋里空空的学生一样。
  我当时想,要是能发生什么就好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我听见了卧室里钟表的滴答声,晚上很安静的,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能听到。
  滴答声好可怕,咔咔咔咔,又机械又冷漠。
  正在害怕钟表声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先是开门声。
  高岛公寓是一个老公寓,门轴生锈,每次开关都有一些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楚,我当时开着窗,正好能听见。
  这么晚还有人出去,我想到这里觉得非常奇怪,已经是半夜两点半了,怎么会有人选这种时间出门。
  不过这里会有些凌晨的工作者,我起初并没有在意。
  接着我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笃笃笃
  敲在铁门上。
  似乎没有人开门,又敲了第二遍,不知道是小偷还是什么的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敲门不是太可怕了吗?
  怎么会有这种人。
  被敲门的屋主似乎和我想的一样,他打开大门,然后和对方吵了什么。
  我没有听清楚只是好像在说,你,脑袋,什么的。
  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在晚上说这种话,直到现在我也认为是听错了。
  接着,就没有声音了。
  像是突然按下暂停键,声音就消失了。
  大概过了二十秒或者一分钟?
  在黑夜里特别漫长。
  我原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可能,可能主人回屋,对方离开,争吵就这样结束。
  然后我又听见了敲门声。
  不远不近,依旧发生在十二层。
  笃笃笃。
  依旧是三声,不快不慢,像是走秒针的钟表一样准时,并且带着机械的冷漠。
  说来很可笑我竟然从敲门声里听出冷这种字眼,但那个时间确实很害怕。后背上立起了寒毛,好像被凶猛动物紧盯着。
  这次敲了三遍,九声,主人才把房门打开。
  发生的事情和前面一模一样。
  突然间就没有了声音。
  听到这里我想把窗户关上,然后关上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上床睡觉,但是我不敢。
  到底就结束了吗?怎么可能。
  依旧在继续。
  这次第三扇门被敲响。
  我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今天铺天盖地的新闻。
  我一直以为是做梦。
  警察署。
  刚刚被传唤过来的中村英士局促地坐在椅子上,不时左右看看,不敢直视坐在身前的两位警官,今天醒来之后没有及时报告警察而是上网发帖子,这种事一定会被严厉的责骂吧。
  一位年长的,看起来如山脉一样稳健的老年男子敲了敲桌面,他目光炯炯,似乎经验十分老道:把你昨晚听到的事情仔细说出来,不要有任何遗漏。
  全都在帖子里。
  中村英士怯怯说道:那就是所有的了。
  你再想想。
  山本健和江口阳希拿着那份打印出来的内容,把文字掰碎了一样详细的询问。
  先是时间,又问到当时的月光是否明亮,又问先听到什么声音,中村英士越来越紧张。
  他不断点头,是的是的,我听见第一扇门先敲了两次。
  山本健问:多少声?
  中村英士:两次六声。
  记得这么清楚吗?
  中村英士:我是一个擅长文字的工作者,一般人到了夜晚可能会疲倦,但我们这种人反而会更清醒。
  山本健又问:第二次呢,第二次敲了多少声?
  三次九声。
  第三次是五次十五声,第三个房间的主人似乎是故意不给他开门,我原本还不明白,后来看了第三个受害者的身份报道才理解,孤身一人居住的女人怎么可能在深夜给陌生人开门呢。
  中村英士找到了作家侃侃而谈的本性,喋喋不休的说下去。
  然后是第四扇门,第四扇门只敲了一次就打开了。
  中村英士正要继续说下去,却猛然发现坐在对面的两个警察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第四扇门打开了?
  中村英士坐垫上放了针一样坐立不安,是的,可能是,好像,好像是吧,我记不太清楚了,其实我晚上偶尔会犯困,有些细节记得并不是那么清楚。
  山本健低声:你的帖子里没说第四扇门被敲开了。
  因为只有三具尸体。
  中村英士这样回答。
  整个警察署被立刻戒严,所有有关黑川芒见的资料全都汇聚到研讨小组手里,而武装警察也已经穿好防弹衣,带着麻醉枪在会客室的周围聚集埋伏。
  研讨小组里正在争吵,有人说:第四扇门被敲开了并不代表什么。
  那么他怎么活下来的呢。
  这个问题一出现,没有人继续回答,是啊,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从小学到高中的体育成绩都是刚刚及格,擦线过的那种标准。
  这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江口阳希悄悄走出会议室,他闪身关上门,把正在争吵的其他人留在屋子里,来到走廊上,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手机一阵接一阵不停的震动。
  聊天软件上有几百条未读的聊天消息,是以前的老同学还有各种联谊会上认识的熟人传来的,内容也大同小异。
  他粗略扫了一眼,就看到你在警署任职,能说说高岛公寓杀人案吗听说有鬼怪作祟是不是真的这种话。
  无聊。
  江口阳希关掉提示,深吸一口气,远远跑来一个小警察,江口阳希正要呵斥他不要在走廊里跑动,却听见小警察气喘吁吁的说:外面新来了一队人。
  他们自称是防卫省麾下特别物种管理委员会行动科的调查官。
  江口阳太走到门口接待了他们,接过证件一看确实是防卫省的人马。
  他翻过来看了反面。
  居然是传说中的特别物种行动科啊。
  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真人。
  为首的男人有一头翘起的黑发,细长的三白眼,他和身后的队员们都穿着制式的偏军队的制服,立领,开襟式的黑色长大衣,以后和领子处绣着金线,男人自我介绍到:我是近藤苍介。
  这次高岛公寓的案件将由我们全权负责。
  江口阳太把人带进了会议室,在旁边感叹:没想到行动科的科长会亲自来。
  旁边的小警察问:特别物种行动科是什么岗位?
  公务员职位招募列表上好像没有这个岗位吧。
  秘密行动部门。
  江口阳太笑了笑,你把他们当成江户时代的柳生家族,幕末的真选组就好了不,不对,他们的前身就是真选组啊。
  啊?
  小警察目瞪口呆。
  江口阳太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真选组,盘旋于大河剧和动漫,像阴魂一样出没在各种影视剧里面的充当背景的真选组。就算是恋爱向的乙女逆后宫游戏和男性向的galgame也从不缺少他们的存在。
  十九世纪中叶,为了抵制源源不断的维新志士的刺杀,幕府从武藏国多摩郡那里调出一队人手,组成了真选组。
  当时的真选组大都出身于八王子千人队,对幕府有强烈的效忠之心,而后时代变化,原本抵抗维新志士的真选组渐渐转换职能,变成管理国内外各奇异物种、对抗妖魔鬼怪的秘密部门。
  这个部门以防卫省为主体,以御门院家为主要技术顾问,花开院和麻仓等阴阳师家族为次级技术顾问,吸收的人员依旧来自于武田遗臣,以及当初真选组各番队成员留下来的后裔,属于防卫省里面的实权部门,拥有对特别物种传唤,逮捕,拘留,讯问,监禁,斩杀的职权。
  近藤苍介就是当年的真选组局长近藤勋的远亲,同属一脉,少年时就在天然心里流的道场里学习,后来因为贯通某种特殊能力,而被选拔进入特别物种管理委员会。
  以近藤苍介为首的特别物种行动科,最初将高岛公寓的案件当做一起人类行凶的故意杀人案。
  直到《听见凶手的敲门声》这个帖子火爆网络,总部位于京都的花开院当代家主窥见到瘴气源源不断的从京都飞向东京。
  这才联系了特别物种行动科,告诉他们瘴气汇聚的事情。
  怪物的产生来自于执念和心魔。
  而妖魔鬼怪的壮大则来自于人间的恐惧。
  源源不断的畏惧凝结成瘴气,飞向了东京的方位,恐怕又要有一位大妖怪出世了。
  电话里,花开院家主这种说法引起了近藤苍介嘲弄的表情,不过是妖怪而已,我斩得多了。
  他挂掉手机,看了一眼所谓嫌犯所在的会客室,后收回眼神走向局长办公室。
  胖胖的局长坐在位子上左右为难,怎么说呢,这种事情也太巧合了。他敲了敲桌面,说:有另一个部门的人要从这里带走黑川芒见。
  是天照院,不知道您了不了解这个部门。
  会客室很安静,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凉掉了,黑川芒见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向窗外。
  已经黄昏了啊。
  五月份的日落来的热烈,斜长且灿烂的光线斜朝进屋子里,寂静无声的落到地板面,不仅是阳光,所有的一切都很安静。
  窗外也是如此,不知道原因,在花坛里缠叫的虫鸣突然消失了,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黑川芒见突然想。
  会客室的大门打开了,但不是期待中的人选。
  那位客人走了几步,来到茶桌前的沙发上,自顾自的坐下,然后翘起一条腿,一只手搭在上面,昂贵的西服面料弄出褶皱。流里流气。
  看样子你已经忘记我了。
  不过也好,像你这种人,什么都不记得才是常事。
  第4章 遇见什么都没遇见
  他有一张极其高傲且英俊的面容,金钱温养出的阔气从眉梢到眉尾一一显露,且不让人厌烦,好像天生如此一样。
  忘了?
  他重复了一遍。
  黑川芒见顺从的点点头。
  尽管对方表现出和自己有某种纠葛的情绪,但黑川芒见的记忆海里就是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忘了吗?
  可能吧,毕竟他不记得很多人。
  我是东海林柊吾。
  他皱起眉,倾身盯着黑川芒见看。
  来保释你的。
  现在你可以离开那张软和的沙发从警察署里滚蛋了。
  黑川芒见没有在意他粗鲁的语气,高兴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这里呆了两个小时,沙发都让他做出温度来了,更重要的是他明天还有课要上。
  这样说似乎太冷血了一点点,隔壁三个人被杀自己却只顾得上课的事情。
  可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哪里还有富余的感情去怜悯其他人呢。
  大文豪鲁迅不是也写: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吵闹。
  他跟在那位自称是东海林的先生身后走出了警察署,经过政务大厅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开襟式军装制服的男人,倚着墙面看他。
  那双三白眼很凶,
  在黑川芒见看过去的时候,露出一个凶恶的表情,张口说了两个字。
  距离太远,黑川芒见没有听见声音。
  他张开口模拟了音节。
  试了几次之后,发现是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