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怕她不信,他接着道:“北云晚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曾经在福利院一起待过?北云晚、郁景庭,和我,在同一个福利院待过。”
三个人最先被领走的是郁景庭,那时候宫池奕自然不会去注意郁景庭是谁,去了哪。
他和北云晚被留下,回想起来,那时候沐家似乎也有人去过那个福利院,甚至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他先一步被宫池中渊带走。
随后是北云晚。
吻安听完忽然看了他,柔眉略微蹙眉。
既然他知道郁景庭在福利院待过,要查到郁景庭是古瑛的亲生儿子一点也不难吧?
他似是看穿了她,薄唇略微温和,“我知道郁景庭是谁,但一辈子不会让他知道他自己是谁,之所以不动他,是不想吓到你,也永远不会动他。”
他们俩是顾、古两家后代,一旦郁景庭出事,她一定会害怕下一个是自己。
宫池奕的话说完了,没见她质疑,心里略微放松下来,“吃点东西?”
吻安略微抬眼,安静的看着他。
在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时,她却毫无起伏的开口。
“我们分开吧。”
倏然,他握着她的手失了力道,胸口紧了紧,“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深邃的眸底有着微疼,眉峰微捻。
她眉目淡如烟落,“试问,如果我灭了你家,杀了你父亲,你会毫无芥蒂么?”
谁都做不到。
恨不了,何不各自安好?
他的声音猛然沉下去,语调和电话里一样的冷硬,“我说过,不可能。”
她把手抽了回去,也不闹,只是道:“既然要坐上宫池家第一把交椅,你应该时间很紧就要赶去伦敦,正好,就这么了结吧,我会让律师帮我处理离婚的事。”
宫池奕就坐在床边,目光一瞬不落的定在她脸上,“我不准你离开。”
吻安终是皱了眉,“你就不怕把我留着,哪天就要了你的命?”
他竟然定定的望着她,嗓音幽沉,“如果你想,等我办完这件事,我给你。”
她一点一点的紧了眉心,明明觉得他很讽刺,可眼底泛了红。
呵,连命都可以给她么?
挪开视线,轻轻叹息着,“没意义的纠缠不适合你,太低级,我只会觉得你很差劲,没品。”
吻安现在竟然可笑的庆幸自己流产了,否则要怎么才能做到干脆洒脱?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宫池奕薄唇抿着,他清楚她的性子,逼迫没有用。
甚至,她不恨他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好。”他薄唇微动,透着一股淡淡的落寂,声音低低的,“我放你静一静。”
是有些意外的,但吻安心里更是轻松的。
只是,他是谁?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就真的没下文了么?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迫切的需要安静,不想跟她缠在一起。
“我去给你买粥。”他沉声,从床边站起来。
身后是吻安清雅的语调,不带情意,“离婚协议,等我签了会让人送过去给你。”
他的脚步生生顿了数秒,再挪步,尤为沉重。
吻安闭上眼,不去看他的背影。
可是一闭眼,脑子里偏偏全是他的背影,尤其是他每一次进厨房,一边挺阔迈步,一边微卷袖口的动作。
记忆里的背影还那么迷人,现实早已逼得很近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
宫池奕买了热粥,推门进去,病床早已空无一人,空气里也寻不到半点她的气息。
可他还是走了过去,把粥放在床头,眉间沉郁忧揉。
展北找过来时他站在窗户边,笔直的立着,阴暗的天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越是落寞。
“三少。”展北不得不出声。
不待说下去,男人已经从窗户边略微侧身,低低的嗓音:“我知道。”
那一眼,也许是展北错觉,能看到他眼角略微泛红的血丝糅杂着可疑的痛楚。
男人已经转过身来,径直往门口走,“订机票。”
沉着声,步伐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沉稳,夹杂着疲惫的整个人都显得城府阴郁。
吻安站在医院一楼的走廊,看着宫池奕的车卷着尘嚣离去,身体靠在了窗沿。
握着的手机上有柯锦严的未接,她没打算拨回去。
倒是让她清醒过来,她哪有时间颓丧?梁冰都嚣张到头上来了。
缓缓走出去,自己吃了午餐,坐在餐桌边,吃得很慢。
感冒没完全好,但打过一针,整个人清爽了许多,语调透着以往的温凉,“搜集证据的事我不管,陈律一到,即刻对梁冰提起诉讼,就今天。”
☆、159、她对他,也就这点出息
吻安从餐厅出来,打了车回了一趟晚晚的公寓,然后往郁景庭的律所走。
陈律师刚外出回来,知道她又一次打消了追要遗产的意思,有些不解。
她坐在另一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但精神并不是特别好,知道陈律师正皱眉看着她要说法。
“不用再劝了,照我的意思办,东西我可以不要,这个责任必须她来背。”她淡淡的说完,干燥的嘴唇抿了抿,有点渴。
陈律师皱着眉,还不太清楚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只知道不能招惹,还是试探着道:“要不要再试试继续追踪,也许结果就快出来了?或者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想办法找几个界内的高手。”
吻安抬眸看过去,精神不济,但目光毫无善意,“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陈律抿了唇,皱着眉往郁景庭看去。
可那边的男人只是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去,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弯腰放在她手边,“烫,晾会儿。”
吻安低眉看着水杯,怔了怔。
郁景庭的心细令人发指,她也就是抿了干燥的嘴唇而已。
可她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是爷爷走掉的那段时间,他连水都不让她自己喝,非要喂。
闭了闭目,身子从看起来的慵懒坐正了,“我今天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有事再给我打电话吧。”
刚出了律所,郁景庭已经缓步跟了出来,早上打电话的时候听出来她半醉,这会儿虽然脑子还算清醒,但显然没好到哪儿去。
“病了?”他淡淡的语调,跟上她的脚步。
吻安在马路边停下,每一次他都要跟出来,皱了皱眉,“看起来你这律所事务也不怎么样,当总裁的可以这么悠闲。”
郁景庭目光很淡,在逐渐炎热起来五月份让人觉得很凉。
不理会她的嘲讽,只淡然,“我送你。”
车子已经到她跟前,车门也给她打开了,望着她,等着。
“你是有话要跟我说么?”她终于略微侧首。
看他是默认了,吻安竟然有那么点担心他会问关于身世的问题。
她也真是可笑,对着宫池奕那么愤怒,转过头却担心别人找他麻烦。
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靠在座位上闭了眼,一手略微撑着脑袋。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郁景庭问了句:“去过医院了吗?”
她“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想着点个头,脑袋却直直的往前撞。
车子猛然停了下来。
郁景庭转过脸,一手还在方向盘上,另一手已经作势护在她额头前,眉宇淡淡的皱起,惊乍的担忧之余起了不悦,“没见你状态这么差过。”
幸好有安全带,她也不至于栽到前面去,但大概是在医院吃过药,她这会儿已经是困得快散架。
勉强扯了扯嘴角,“让我睡会儿。”
郁景庭没说话,缓下神来慢慢启动车子,一路都开得不急。
她也忘了说已经不在香堤岸住,迷糊间觉得车子停了,但是旁边的人好像也不打算叫醒她,她自顾挣扎了会儿,实在睁不开眼,又睡了过去。
天气不好,但是略微的闷热,在车里睡觉会很难受。
但吻安醒来时没有那种感觉,眯着眼看到了车顶,皱了一下眉。
车里没有郁景庭的身影,她的座椅被放平了,开着低档空调,难怪她睡得很舒适。
坐起来从车窗看过去,见了郁景庭在及不远的地方打着电话,时而往车子的方向看过来。
如果她没记错,郁景庭虽然抽烟,但是烟瘾几乎没有,只有心情特殊才会抽,这会儿在大街上指尖居然也夹着烟头,外套搭在臂弯里。
看不出平时的绅士,只依旧淡漠。
她转回视线,宫池奕不动他也挺好。
目光看向前边,她才皱了皱眉,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郁景庭已经挂了电话,没有贪恋指尖的香烟,烟蒂扔到垃圾桶后迈步回了车上。
她淡淡的靠着,想说她已经不住这儿了,又想了想,“我先下去了。”
郁景庭看了她,一点也不给人留余地,“不想让我知道你住哪?”
吻安微蹙眉,原本想着从这儿下车,自己打车回住处的。
可他这么问了,她竟然也点了头,“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