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唇抿了许久,仰眸,“如果你还介意,我可以再道歉,两年前我和郁景庭什么都没有,两年后也没有!我跟任何男人都没关系。”
说着,她忽然停下来,强势的看着他,“你也不能。”
他也不能跟任何女人有关。
她话里所指顾湘已经十分明显,不准他对顾湘有任何想法。
顿了顿,才道:“你别忘了我们是夫妻。”
在他薄唇欲动前,吻安毫无停顿的继续:“别跟我说两年多的空白早不是夫妻关系,如果我想,下一秒就能让我们的照片满天飞,你敢让我做么?”
她捏准了他现在不会公开身份,更不会公开关系,所以不敢用这件事推开她。
宫池奕深眸低低的垂下看着她,看着她现在说话的气势,的确不再是以前的顾吻安了。
片刻,却也薄唇微动,低声:“有些事,你的误解太大。”
什么误解?
她本能的就觉得他接下来的话必定不好听,所以还没等他开口,吻安略微深呼吸,“你还是先休息吧。”
他单腿支地倚着桌面,另一腿彻底放松着,神态也便好了许多。
目光落在她脸上,“我是为了这两桩案子,急着赶回来了,也去救了你,但这都出于公心,不是为了你,让你误会了?”
果然吧。
吻安嗤然笑起来,微侧脸,眉眼可笑的弯起,看着他,“为了南岛不出差错、为了荣京不吃亏?为了内阁能安然下去?”
说完,她走到他面前,“这些理由如果放在两年前也许我会信,我现在坐在跟你一样的位置!你骗三岁小孩吗?”
可她心里也是慌的,否则怎么连语气都这么急促?
柔唇抿了起来,不示弱的盯着他,“不要再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会听的。”
他整个人显得从容沉稳,无论她什么情绪,他都那样平缓、低沉的语调。
“接受现实,没那么难。”
接受现实?
吻安仰脸,笑意跟刻上去的一样,说话之间亦不深一分也不浅一分,“接受什么现实,你治疗了两年我都能等,就算再修养两年我照样等!还是……你爱上顾湘了?”
这个问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她就那么盯着他,沉默越久,心房越是被撕开一道口子,最后弯了唇笑。
道:“宫池奕,你真幼稚,就找不到像样点的理由了,是么?”
他薄唇抿着,视线淡然从卧室转向窗外。
许久,才转头回来,“我很累。”
她仰脸,“我说了让你先休息。”
可他说的不是这个累,依旧低眉定定的望着她,嗓音温稳,“从父辈的家族争夺开始,我的身体被拖成这样,到现在身兼数职,尤其政界旋涡伤精费神。”
男人薄唇略微扯了一下,消瘦后的喉结越发明显,随着低笑轻轻滚动:“我开始厌政界了,既然有机会,自然要选择尽量清闲,找一个能让自己轻松的,新鲜的女孩。”
吻安终于深了笑意,“你是在说,腻了我了?”
“精于谋略的人,竟然跟我说不喜政界,腻了一个被他逼着上位、也学会了谋算的女人?”她仰脸,眉眼弯的很好看,“这是不是今年最好听的笑话?”
她不会忽略这句话,因为顾湘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干净、简单,也爱笑,看着那么爱笑的女孩,的确是一种轻快享受。
“你觉得我信么?”她语调凉下来。
但是笑着笑着,眼眶还是模糊了。
也许,被劈腿过的人,总是最美安全感,她甚至一想到他可能真的爱上别人,就有种窒息的疼痛。
他了解她的心里,他最了解,那双深邃鹰眸看透一个人何其轻易?却还要这样对她说话?
宫池奕淡淡的挪开视线,不再触及她泛红的眸子,只淡淡一句:“我最艰难的时间,是她陪过来的。”
吻安终究拉了他的手臂,迫使他看着她,带着可笑,“你在指责我么?”
她嗤然,“你最艰难的时刻是她陪过来?可又是谁在尔虞我诈中替你守着江山!谁把我放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地方?谁替你撑到今天!”
她终究难忍痛心,“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其他小女人一样简单,只是拍拍电影,讨好讨好难忍,可她跟了他,就注定了不能活得没头没脑,甚至身不由己。
两年来什么样的惊险她都经历过,从来没有后悔。
可他都说了什么?
静默几秒,宫池奕深暗的神色已然不见起伏,竟也只陈述的低声:“不是我要把你逼上去,那本就该是你的,你母亲没跟你讲过这些么?”
她知道,他觉得顾启东是他斗跨的,顾家败落是因为他;薛音毁了一生起源于旧派。所以这些成果,他都当做偿还一样塞到她手里。
“你说过的,只是为了让我妈活下来,所以暂时把首辅给我,你只是避避风头,别再给我编其他理由说你根本不贪恋这里的任何东西,不要首辅、也不把财产收回去的鬼话!”她不想听他说别的。
宫池奕似是笑了笑,冷硬的五官几不可闻的牵动,稍瞬即逝。
看着她,“我现在什么身份,你已经清楚了,如果不是薛音,我当初已经身在联合署,还犯得着做这个首辅?……就只为了替她讨公道而已。”
“可你就是做了。”她冷着声打断。
男人继续低低的道:“起初,只是为了替她讨回公道,替我父亲讨个公道,事情结束,我便不会要首辅这个位子,只是后来知道了你是她女儿,正好是很好的偿还,她奠基的内阁,最后给你,不是很圆满?”
她越听,脸色越是沁冷,盯着他。
“你说完了么?”她启唇,平静下来:“我给你总结?你进了联合署才知道薛音培养你的目的,所以回过来进入内阁、身居高位,想有朝一日替她出气,解决当初害了她的人,彻底除掉旧派?一片天晴后退回联合署不再理会这些纷乱,偏偏中途知道我是她女儿,你一并帮我解决了仕途?给了我一大笔财产,就打算离开不管我了?”
吻安说完了,好清晰的故事主线,她就是被用来踢进结局里平定、接受一切的人。
可她反而笑了,“论阴谋诡谲,真的没人比得了你。”
她摇了摇头,“我不否认你和她布局的这二十几年如此庞大。”笑了笑,“可我一样清清楚楚的知道,我的十八岁是你的劫,就那么巧,我是她女儿,所以我一次一次的乱了你的计划!你要否认么?”
因为她,他曾经放过了顾启东,也放过了郁景庭,甚至为了她们母女团圆,他帮薛音整容,费心思的安顿好她。
如果不是她早就领教过他巧舌如簧、他阴谋周密,她一定就信了这密密麻麻没有漏洞的网。
谈了这么多,他说的全是阴谋、政论,一句都不敢提及感情,不是么?
她就那么近的看着他,仰眸,“你敢否认,我十八岁起就闯进你眼里了么?你要否认,曾经不惜用苦肉计让我动心是假的么?还是你要否认,我们结婚是假的?你对我那么好是假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红了眼,他们之间竟然已经经历了那么多。
仰眸,语调变得有些小心,“我曾经为你怀孕也是假的么?你曾经那么想让我怀孕……”
宫池奕薄唇微动,似是想阻止她。
可吻安强势的盯着他,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该不是想说,当初想方设法让我动心,只是为了让我乖乖接下首辅的位子,好让你脱身?”
也许是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状况,她把他可能说出来的话都堵了,看着他,“还有别的么?”
的确,他能说的,都被她说完了。
“既然你都清楚了,省了我口舌。”他竟然还能做到波澜不动。
她甚至真的要怀疑,他是的确爱上顾湘了,毕竟,所有道理说得通,可感情的悸动没任何理由。
就像她到现在都明白当初柯锦严为什么不再喜欢她,而是喜欢梁冰,没有理由才可怕。
“你看着我。”她仰脸,盯着他,“只要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你就是爱上别人了,我……”
字句哽在喉咙,眼角彻底湿润,眼泪滚落瞬间,她低了头。
闭眼,又睁开,目光扫过他紧握的拳。
“这又是什么?”她忽然就狠狠拉起他的手腕,盯着他无名指里的婚戒。
“你从结婚第一天起就不舍得摘下的婚戒,都这样了,你还要跟我编什么理由?!”
她一字一句的对着他:“你爱我吗?”
男人指节动了动,转而一下子被她十指扣紧,生怕他就地摘下,双眸紧紧盯着他,“我就要这个答案,爱不爱?……你敢说不么?”
目光不断在他逐渐沉暗的棱角徘徊,透着紧张。
男人薄唇微动:“你……”
“宫池奕。”她倏然打断了他,“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说不,就是能承受我哪怕明天就跟别人结婚、躺在别人床上?还是可以接受我活成传言里的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缓了口气,“如果不能,你没资格说不!”
抬手随意抹了眼角,“还有,当初是你惯用的苦肉计,如果你非要这样跟我编,我现在是不是也该对你试试?”
他沉默这么久,平静了这么久,眉峰终于沉了沉,冷眸,“你想干什么?”
吻安仰着脸,看着他突变的神色,轻轻笑了笑。
长发拨到一侧,缓缓褪去外套,全程,目光不曾从他脸上离开。
终于浅笑,指尖点在她脖子一侧,“这儿,如果我撕了医用贴,我这么长的指甲不必用力扣,也能碰到动脉了……”
“顾吻安!”他下颚绷着。
她仰脸看着他,随着他上前的步子微微后退,“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男人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片刻,他盯着她,“把衣服穿上。”
吻安没动,看着他这样的避开正题,几乎是一咬牙就把医用胶撕了。
那一下就像撕在他心上,眼角陡然一紧,冲前两步扣死了她手腕,“你疯了!”
很疼,她也皱了眉,那晚的惊险恐惧也袭上心来。
手动不了,只微仰着脸,“你是不是怕拖累我?两年前,你走之前就在怕拖累我,所以当初才对我那么狠的话,是不是?”
宫池奕注意力都在她脖子上,眉峰发紧,手又不能直接往她伤口按,怕感染,以至于不知敢放哪儿。
转手才抓起床头的电话拨到客厅:“立刻上来!”
吻安反而跟没事一样看着他的紧张,“你身世波折才导致身体状况百出,这不是你的错,你怕拖累我,可是你问过我介不介意么?”
“别再说话。”他低眉,嗓音很沉,一股子冷肃。
她没有顺着他的力道坐到床上,反而不管不顾的勾了他脖子,阖眸轻轻凑上去,吻他紧绷的薄唇。
声音很轻:“早知道,我宁愿当初惹你生气也不要这个首辅,宁愿一直陪着你的是我,不是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