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头漫无目的,脑子里不期然依旧会想起被流放前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是秋天了吧,伊斯都城的秋天比很多地方要舒爽,一到傍晚又变得冰凉凉的,昼夜温差很大。
那样的天气,她还是感冒了。
她每天要做很多事,别看只是皇室里的琐碎,但就这些才浪费时间,总是不知不觉时间就没了。
忙得她连自己感冒都顾不上休息。
晚上佣人做的晚餐只有她一个人食之无味,叫佣人早早收了起来,因为他不会回来吃饭的。
家里还有没收拾的地方,但她实在不想动了,也就去房间休息了会儿。
没想到这一休息,困意袭来挡都挡不住,最后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反正她早睡和晚睡,他都不会在意,也不关心,甚至他们其实不睡同一个房间。
皇室很多很多院落,他们在同一个房子的不同房间,免得被人一眼看出他们不同房睡。
也只有晚睡他需要时,会来她的房间。
那种感觉,像极了古代君王或者王爷和府里女子的相处方式。
然而,今晚她猜错了。
云厉回来得晚,喝了不少,进门便开始抬手按着眉头,眉峰蹙着。
环视了一周,表情是寡淡的,问了句:“她人呢?”
佣人看出来他的不悦,小心翼翼的在旁边低眉顺眼的候着,道:“王妃今天休息得到,晚餐之后便回了房,大概已经睡得深了,您有事尽管吩咐!”
男人薄削的唇畔略微抿着,迈步往客厅走。
皇室里的佣人换过好多,都是因为这位王子性子多变,时而乖戾、时而深沉,时而又体恤。
但都逃不过一个寡淡冷情、眼里只有工作这一点。
也因为,佣人很是担心他这会儿发火,因为他进了客厅之后一言不发。
云厉在沙发坐下,冷峻的脸微仰,深邃的眸子微阖,靠在沙发背上,看起来并不太好受。
佣人几次想张口问话,还是咽了回去。
良久,男人终于低低的道:“把她叫起来。”
啊?佣人惊了一下,这未免太没人情了,“王妃下午看起来很累……您要是有事!”
“要我重复第二遍?”他幽冷的目光射过来,佣人陡然停了话语。
颤颤的低眉,“是!”
然后又硬着头皮去另一个方向叫沈清漓起来,站在门口犹豫半天敲不下去门。
沈清漓被好几声敲门弄醒,脑袋里晕晕涨涨的难受,睡得整个人都是混沌的。
坐在床上又听了会儿敲门声才算是清醒了,“进来!”
佣人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进去,低眉候在床边,“先生回来了,可能需要您伺候。”
如果是以前,沈清漓必然二话不说的遵从。
但她这会儿实在是难受,蹙着眉看了佣人,“如果没什么事,麻烦你们伺候着吧……”
佣人很无奈,“先生让教您起来。”
沈清漓听到这里,不免心里微痛。
在他眼里,她连个仆人都不如,只有床上需要和偶尔伺候能想到她。
忍着不适,点了点头,“这就来。”
可能是因为佣人叫了她太长时间,沈清漓进客厅的时候,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脸色并不好。
启开眸子,深暗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也养成这副架子了?”
说她架子大,叫不动,沈清漓不作辩解,更不会奢望他关心她的身体。
末了,才听到他低沉的命令:“去煮醒酒汤。”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深夜回来,如果喝多了,就要喝她煮的醒酒汤。
其实和佣人做的同样食材,同样方法,可他偏要她,也不过是看不得她闲着。
估计只有干活,她在他眼里才有一点价值?
“是!”她微弱的声音,准备转身去煮汤,却发现他定定的盯着她。
她不理解,微蹙眉,以为对汤有要求。
云厉面无表情,只薄唇动了动,“这又是哪一套?苦情计?”
大概是她的脸色不好,以为是对他的哀怨和博取关注了。
沈清漓不想辩解,只说:“没有。”
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她就这样的性格,有时候云厉想多说一句话都是没有契机的,根本说不下去。
所以他们之间从来没变过的淡然。
醒酒汤煮出来的时候,他好像睡过去了。
沈清漓把汤放在茶几上,过去把他叫醒,顺势一句:“我先去休息了。”
云厉把目光定在了她脸上,那种眼神,就好像怀疑他当初到底是怎么选中她的一样。
什么也不会,做点什么就开始累,也就厨艺好一些。
那晚她睡得很煎熬,但第二天又醒的很早,只是刚醒的时候那种半睡半醒的梦魇感持续了很久,很难受!
佣人没叫她,早餐已经做好了。
她赶着过去时,云厉似乎已经吃过了,并不在餐厅。
也算让她松了一口气。
吃过早餐之后,她也就想着继续休息,最不行下去出去看看医生,所以又回去歇着了。
隐约听到主厅里的声音时,她几乎可以感受到男人的愤怒,心头也紧了紧,赶了过去。
她进客厅的时候,昨天的佣人的已经被迫换下了制服,很明显是被辞了,正求着他。
“怎么回事?”她不明所以。
然后看到了云厉身上的衣服。
那是昨天准备洗的衣服,好像……她太不舒服,准备洗又没洗,后来就去休息了,他传错了?
而且他出过门,显然已经见过人,他这样的身份,穿了之前没洗过的衣服的确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了。
她蹙着眉,忽然上前,“这是我……”
“你闭嘴!”云厉陡然将锋利的视线扫过来,不让她把话说下去。
她没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而他已经大步迈上楼去换衣服,昨天的佣人就那么被辞了,直接带出去,没有任何机会。
她眉心很紧,愧疚,又心痛。
在他眼里,她只能做皇室里的家务,做做饭,可是连这样的事都没做好。
可是他连问都不问原因,不关心她身体如何。
云厉换衣服下来的时候,她依旧在客厅,感冒的原因吧,眼眶里很潮湿,没去看他。
他步入客厅,目光落在她低眉的模样上,嗓音很沉很冷,“王妃这椅子坐得太轻易了?”
她抿着唇,不回嘴。
结果就是今天所有事情她自己去做,佣人不能插手。
如果严格算起来,这是很轻很轻的处罚了。
毕竟,她是不能犯错的王妃呢。
这样的事情,真的数不胜数,他从未关心她是否不适,有疏漏时从不问她要解释。
一点一点磨没了她曾经的奢望和幻想。
也是那一次之后,他们住的地方,佣人换成了国主亲自使用的老佣人大乔、小乔。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在私底下算是舒适了一些了吧,虽然是佣人,可大乔、小乔是几乎能训话云厉的人,她们是护着她的。
但再护着,很多问题也是他们夫妻之间没法被插手的。
再回忆起被流放前一两周的日子,至今都会令她觉得压抑。
沈家被挤兑由来已久,被针对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撑那么久,已经是奇迹了,可那一天终究是要来的。
她并不知道皇室里的水深火热,云厉更不可能告诉她,可那是她的家事,悲哀到她几乎是偷听、偷看来的。
整理他的文件,她看到了那份文书。
从那天起,她几乎日日煎熬、惶恐,一天天的听着新闻都是迷茫。
沈家若没了,她还能在这里么?
这权看他的意思。
为了能让他给一次机会,她终究是站在了他面前,去提及这件事。
云厉听到她谈及这件事,脸色已然很沉了,“谁告诉你这些?”
她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的家事,我知道很奇怪么?”
极少,她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不再像从前的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直直的看着他。
云厉看了她一会儿。
终究只是一句:“这不是你该管的。”
“那都是我的家人!”她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生气。
是不是在他心里,就没有替她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