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九思往后退了两步,道:“那孩子对你有兴趣,你上前问就好。”
阿兰的眼珠子黏在了灵不微的身上,苍白的神情都有神采了几分。
灵不微对她笑了笑,她立刻害羞地钻进娘亲怀里去了。
宋蝉也往后退了几步,两人守在了门边。
度九思和灵不微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宋蝉头一次清晰地观察这位看起来病气绕骨的年轻公子。
他一定来历非比寻常。
那个随侍的小童,手里的剑是难得的凶剑,且天赋相当出色,只是年纪尚幼。
度九思本人虽看起来修为平平,且孱弱无比,但有一股旁人不能轻易触碰的气势。
可世家大族的弟子,自己绝对都见过。
“宋长老,在下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度九思传音。
宋蝉一愣,能直接传音给他,修为必定不在他之下。
他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传音回去:“我在好奇公子的来历。”
“在下只是一介普通散修,”度九思道,“家族位于深山老林,不值一提。”
深山老林的家族。
宋蝉明白了:“是我失礼了。”
度九思垂下眼,未再开口。
阿兰娘亲想让个位置,留灵不微和阿兰聊,熟料灵不微摇摇头,坐在床边,轻轻道:“阿兰,你别怕,我只是一些小事想问你。”
阿兰默默地又把头扭了回来。
“那天为什么要路过那棵大树呢?”灵不微先前了解了一下,幽昙木那几天因为出了人命,别人几乎都远远地避开,可这小姑娘却神奇地出现在了树下。
“因为……因为糕点,”阿兰怯怯地道,“买完糕点,我回家走错路了。”
买糕点走错路?
灵不微问道:“是哪家糕点啊?”
阿兰没想到灵不微问起了糕点,她眼睛一亮:“是城南的糕点铺,可好吃了!”
灵不微轻笑,她说:“那我也去尝一尝。”
“好呀!”阿兰喜上眉梢,可一说完,脸色便黯淡下去,“那你也要小心,小心那棵树,千万不要过去了。”
“就算大树爷爷叫你,你都不要去。”
大树爷爷叫你?
灵不微眼神微变,她疑惑道:“大树爷爷叫我?可大树爷爷不是只是一棵树吗?我是修仙的,小阿兰,你知道修仙的吗?我知道大树爷爷不会说话。”
阿兰当然知道修仙的意思。
她也觉得眼前这个姐姐漂亮得像是仙女一样。
她点点头:“大树爷爷不会张嘴,但是会给你脑子里说话,大树爷爷叫我到他那里去,还叫了很多声。”
这是先前不知道的信息。
所以,那棵幽昙木,真的生出了树灵害人?
那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只挑男人?为什么引诱阿兰到了跟前,却没有伤害她?
“然后你就晕过去了吗?”灵不微问道。
阿兰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散发着光彩的小脸陡然煞白:“然后我听到了树上有东西在响,我一抬头,哗啦啦啦……”
她胆怯地闭上眼睛。
吊下来的,也是掉下来的尸体。
灵不微摸了摸阿兰的头。
她的手心微凉,没有丝毫特殊,但阿兰就是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那你觉得,大树爷爷是坏人吗?”灵不微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诱惑着阿兰开口。
阿兰闭着眼睛想了想:“不是,大树爷爷不是坏人。”
“大树爷爷叫我的时候,声音很轻,就像是很虚弱一样,”阿兰蹙眉,“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
一点也不害怕吗?
灵不微看着手里的那片花瓣,说:“你看见了花吗?大树爷爷,有没有送给你花?”
阿兰睁开眼睛,她说:“看见了,在那个……那个东西掉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花花。”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眼睛,然后对灵不微招招手。
灵不微附耳过去:“其实我有个事情不好意思告诉大家的啦,我没有看见那个可怕的尸体,我的眼睛面前,被花挡住了。”
但是那种尸体降临的恐惧感还是让小阿兰害怕地晕倒了。
“好,小阿兰,别怕,都过去了,不会有下一具尸体了,”灵不微明白了。
她轻抚了一下手中的幽昙花瓣,将它放回了阿兰的身上,道,“我相信你,大树爷爷不是坏人,不要担心大树爷爷。”
灵不微的话和之前的那些仙盟修士都不同,他们都说大树爷爷是坏人。
阿兰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灵不微歪头,眼眸温柔极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好好的大树爷爷。”
“好!”
一离开阿兰家,宋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为什么说树灵不是作恶者?你有头绪了吗?”
灵不微道:“你们查过那几具男尸的身份吗?他们有什么交集吗?家世或者别的,交集点。”
宋蝉点头:“查过,全都是普通人,没有修为,也没什么交集点。”
“这消息是谁给你的?”灵不微忽然问道。
宋蝉一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布鸣给的?”灵不微像是预料到了一切,她明明身在局内,却又立在棋盘之上,“再去查一遍,不要用布鸣的任何手下。”
“任何。”
这个对话之前好像也发生过。
就是灵不微叮嘱他回问仙派的时候。
宋蝉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灵不微。
灵不微任由他打量。
“好。”如上次一般,他也这么回答。
看着宋蝉离开的背影,灵不微驻足在街边发呆。
一只微凉的手拉住她:“我们回去。”
灵不微看着度九思的侧脸,扬眉:“好。”
仙盟驻岚都分部。
布鸣差退下人,怒意勃发。
他狠狠地摔碎一个杯子,瓷片飞溅。
想到了宋蝉那张脸,他觉得身体各处都疼得厉害。
得意什么!嚣张什么!
要不是盟主护着你,你以为你一个丧家之犬能这么风光?!
老子也已经迈入化神境了!
“大人,您气什么?”低沉的男声自门口响起。
来人纤长的手指微动,散落一地的碎瓷片重新浮到空中,然后恢复了完整的杯子。
指尖把玩了一番瓷杯,才轻轻地放回桌面上。
见到景袖,布鸣脸色稍缓:“我是气这平白无故遭的罪,宋蝉这给人添堵的也就罢了,他新带的那俩莫名其妙的小鬼,也让我气死了。对了,你不是认识那女子吗?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灵不微啊。
景袖低头,她在思考,如何说,如何说才能……
显得她们关系不深。
“她和仙盟盟主有故交,我认识她的时候,盟主和她还是朋友。”景袖苦笑一声:“也就是我天赋差,不然我或许也能借她这条线,入了盟主的青眼了。”
什么?!
盟主的朋友!
布鸣悚然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在黄泉做的决定很聪明。
盟主那人神通广大,他看上眼的人,绝不普通。
“那我就原谅她的冒犯好了,不过她真是莫名其妙,老喜欢作弄老子,”布鸣咬牙切齿。
听到那句“喜欢作弄老子,”景袖眸中异光一闪。
布鸣接着抱怨,“至于那个宋蝉,我只能再忍忍,这等特殊时候……”
这件事情做成了,一个宋蝉便不在他的眼里了。
盟主说了许他惊天恩德,想处理一个宋蝉不是轻轻松松?
想到这里,他心下才舒服了一些。
布鸣问道:“查到杀这些男人的人是谁了吗?总不能真的是树妖吧?”
特殊时候是什么意思?
她恭顺道:“树妖在追查中,有极大可能。”
“要是树妖还好,”布鸣感叹道,“毕竟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