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璋在一个时辰后清醒过来。他背靠着床榻,两只手被反绑在身后,层层的纱帘遮住了他眼前的光。
空气里有淡淡的硫磺气味,他双手一动,绳索自然而然地脱落下来。绑他的人可能没考虑到他会术法,这点东西根本困不住他。
他都没事,沉余吟一定也没事。而能这么做,也只有一个人。
谢璋看着身上湿透的衣服,沉默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把梁承琰骂了一顿。要不是他那些陈年旧事,事情不会发展这个地步。
陈年旧事啊——
他拧了一把衣袖上的水,脱下了湿透的外衫。对付别人他是绰绰有余,但是对付沉元临,他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
倒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无从下手。
有些人是多年以后见了才让人后悔当初的,沉元临就是一个很容易让他后悔的人。
谢璋从床榻上站起,嫌弃地将湿透了的外衫扔到地上,走到门前。屋子的门没被锁上,他轻轻用手一推,看到门外四方的院子。
他也不担心被人看着,大摇大摆地冲着对面的屋子走去。
沉余吟正坐在床榻前拆那层纱帘,见他进来,一时差点忘了言语。
“你……你怎么随本...不是,你怎么随我下来了?”她这才依稀记起他是护着她落下来的,连忙上前去。
“没伤着吧?”
“你的胆量再大一点,我追不上你,现在你就已经见阎王了。”谢璋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沉余吟说心里不感动是假的,但又不知怎么说出来,想了半天才道了一句多谢,看他眸色深暗,像涂了一层厚厚的墨。
“沉元临怎么同你说的?”
没想到他已经猜到了,沉余吟叹了口气:“他要梁承琰交出兵权,才肯放我回去。”
意料之中。谢璋指尖点了点桌面:“那我可得提醒你,你恐怕会失望了。兵权——”
“我知道你的意思,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失望。若是他真的交出兵权,我才会失望,”沉余吟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我倒是盼着我和他心有灵犀。”
要是以前的性子,她说不定真中了沉元临这些小计策,以为梁承琰不肯为她交出兵权就对他心生间隙。
可现在想,若是他真这么做了,才是将她置于危险之地。没了兵权,一切都是空谈。沉元临得了兵权,怎会轻易放她回去。
“你能想明白就好。”谢璋眉宇舒展了几分,似乎犹豫着要说什么话。
“你有话便直说,不必遮遮掩掩的。”
“有些陈年旧事,我不方便说太多,总之要对付沉元临,梁承琰会有些束手束脚,你多谅解些。”
他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沉余吟追根究底的毛病又来了,她晃了晃他的袖子,眼睛睁大了:“哥哥和他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时候才多大,”谢璋说起来就有点心烦意乱,“总之那两人的事不寻常,你也不必多问了,多体谅你家梁大人一些就行了。”
沉余吟见他不肯多说,自己又好奇的要命:“连你都不肯告诉我,难不成梁承琰和哥哥之前勾搭在一起过?”
谢璋:“……”
亏她能想的出来!
谢璋深吸一口气:“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现在就先等着吧。”
沉余吟看他态度坚决,知道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来,慢慢摇了摇头:“也罢,他迟早会自己告诉我。”
可是她想梁承琰啊。
不知道这一困要被困多少天,谢璋自己脱身是轻松,但是带着她不太可能。
一想这么多天见不到梁承琰,心都在发苦。
“你也别苦着脸,梁承琰肯定已有了打算,你安心等着就是,沉元临总不可能杀了你。”
沉余吟心里咯噔一下,杀她倒不可能,但是其他的事——
沉元临眸中的欲色,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如果他真的想做那种事,抵抗不过她只有寻死路一条。
该怎么和谢璋开口说,沉余吟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不过,哥哥对我,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
她说的已经够隐晦,谢璋立即就察觉出来,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他……他怎么你了?”
“没怎么,我只是害怕。”
她心里只装得下梁承琰一个人。即使她和沉元临不是兄妹,她也不会爱上他。
很多时候这种事情说不明白,沉元临下午走时问她梁承琰好在哪里,她说即使掰着指头和他数,说站在这里数一夜都数不完梁承琰的好。
说完就有些后悔。
她不想让沉元临针对梁承琰。
那可是她在爱着的人,不想让他承担一点点风险。
谢璋看她这幅神情就头疼:“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也不用难受成这样。”
“你又没有男人,怎么会知道……”沉余吟咳了一声,捋了捋自己的发尾。
“……”
她现在可算是知道梁承琰说的想念有多熬人了,这才一天,她就觉得闷闷的。
“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告诉我,梁承琰少年时候,是个怎么样的人?”
谢璋一挑眉,看她笑的眉眼弯弯。
十七岁就凭策论名震京城,天下无人不知的才子。文武双全,少年意气,是多少人羡慕的少年郎。
偏偏他在最风光的时候背着最沉重的债,一颗心还只想着一个得不到的人。
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