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乐很嘈杂,欢声笑语的,似乎很多人在一起聚餐的样子。凌希很清楚地听到有个女人在絮絮叨叨教育着孩子,什么多吃蔬菜少吃肉,还不厌其烦讲解着各种蔬菜的营养成分,孩子显然有些不耐烦,胡乱嚷嚷着不相干的话题,那个叫做叶鸣的男人并没第一时间回复凌希,而是先安抚起了身边的女人:“诶呀,好啦好啦,不用太在意他,就让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嘛,小孩子要慢慢教,急不来的……”啰嗦了好大一通,他才想起等在电话彼端的凌希,对着话筒不耐烦地问道,“怎么,混不下去了,想起来要找我了?你不是号称很有骨气的吗?说吧,需要多少钱?”
沉默几秒之后,凌希默默挂断了电话,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女警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联系到家人了吗?”
“抱歉,”凌希牵动嘴角笑了一下,带着些许愧疚,“我没有家人……”
第9章 冯导
合同的问题好像定时炸弹,时间一到就“嘭”地爆了,天星也如陆孝严预期的那样瞬间跌至谷底。好在他前期做了充分的准备,将各方面损失都减到了最低,同时也极其谨慎地处理了与各家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为之后发展另一番事业提起打下了基础。
整个五月陆孝严都在忙碌着,做计划,搭门路,挖人才……只有凌希生日那天他特意推掉所有应酬,悄悄赶到了凌希经常傻坐发呆的天桥底下,想要制造一次“意外”的偶遇。提前许多天他就在考虑该送什么礼物给凌希,可思前想后,又觉得送什么凌希都不会满意,更何况也想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最后他跑去买了张卡片,偷偷塞进了凌希家楼下的信箱,上面只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人的祈愿总会随着经历逐渐丰富而变得愈发简单,小朋友想快快长大,少年人想只身去闯荡世界,年轻男女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瘸子想拥有健康的双腿,绝症病患想要多延续一天生命……从前陆孝严总盼着凌希能学会顺他的心意,能每天对他笑脸相迎,能在床上配合他玩出各种花样,而现在的他只求凌希能够健康、快乐而已。
可惜陆孝严所策划的偶遇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那天他在天桥底下等了两个小时,凌希始终没有出现,连老乞丐都看他看得索然无味,跑回破草席上打呼噜去了。
临近午夜,街头行人稀少,一只黄毛流浪狗不知从哪个墙洞钻了出来,先是用鼻子四处嗅着,又到垃圾桶边乱刨了一番,最后慢悠悠爬上台阶,坐在了凌希经常出没的地方。远远的,陆孝严望着它,它也望着陆孝严,狗眼又大又亮,湿漉漉的,眉头瘪成了八字形,夜风一吹连狗毛都是乱纷纷的。
对望了好一会儿,陆孝严下车走过去,站在黄毛狗面前居高临下问道:“喂,你是凌希吗?”
狗自然不会说话,只管瞪起无辜又可怜的眼神望着陆孝严,同时尾巴飞快地来回摇动着。陆孝严看得很开心,像个白痴似地一个人站在空旷街边嘿嘿嘿傻笑了起来。等到十二点,依旧不见凌希的人影,生日过了,陆孝严也没有了再留下去的意义。
回程开到一半,他脑子里忽然莫名奇妙跳出了凌希临死前说过的话——“我这辈子活得像狗一样,还他妈是条流浪狗,陆孝严,你就是把流浪狗捡回家,还喂了顿饱饭的人……”
鬼使神差地,陆孝严一拉方向盘调转车头,朝天桥底下开了回去。一路上他做了很多设想,比如要从老乞丐那里找只干净些的纸箱用来装狗,比如把狗带回家后要尽快找人来洗洗澡消消毒,比如是不是应该给狗起个名字叫“希仔”……
直等回到原地才发现,黄毛狗根本没有等在那里,连掉落地上的狗毛都被风吹散了。所以说人生是经不起犹豫的,无论对某个人,某件事,某次机遇,还是某天晚上偶然遇到的一条狗。转个头的功夫,可能就这么错失掉了。
陆孝严在巨大的失落中抽完了一支烟,又重新坐回车子。没等他发动引擎,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林广乐,陆孝严立刻接起了电话。
听起来林广乐应该已经睡过一觉了,声音黏糊糊的口齿也不清:“孝严,前几天不是帮你查辉途唱片的那件事吗,刚才从朋友的朋友那打听到一条消息,你的‘心有灵犀’最近可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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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陆孝严一直不停拨打着凌希的手机,无奈凌希已经关机了。他通过很多人、花费很大周折才最终打听到了凌希的去向。匆匆赶到警署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听带他过去的警察朋友说,凌希在里头关了一夜,因为没有家人朋友来接,只好等白天帮他联系个社工来继续跟进这件事。
用来关人的隔间很小,铁栏杆阴森森,地上躺着两个酒气熏天的醉汉,听说是在酒吧打架抓进来的,人从进来就没清醒过。凌希则一动不动坐在醉汉们对面的角落里,后背抵着墙壁,两腿支起来,手臂架在膝盖上,脸孔深深埋在胳膊之间,只露出一头柔软蓬松的小黑毛。
看得出他并没睡着,随意垂下的食指还在有规律的小幅度弹动着,就像唱歌时偷偷打拍子一样。也可能他就是在唱歌吧,不能唱出声,可以在心里默默地唱,否则陆孝严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熬过这一晚的。
生怕自己突然出现会吓到凌希,陆孝严先试着轻轻叫了声凌希的名字,凌希应该听见了,看他手指头的动作是停住了,人却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并没有抬头。陆孝严又叫了一声“凌希。”这次刻意抬高了音量。
凌希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迎向陆孝严的方向,神色倦怠而迷茫。骤然变强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下意识抬手遮在了眼睛上方,好半天才喃喃嘟囔了一声:“你也被抓了?”
陆孝严抬手朝别处胡乱一指:“噢,我有朋友出了点小事故,我是来帮忙的,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刚才看到你在这就多嘴打听了几句,别嫌我多事,要不这样吧,我正好有熟人,就顺便把你也弄出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缺少睡眠的关系,凌希精神不太好,反应也变得很慢,直到他说完话许久才木然地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办好手续,缴纳了一定金额的保释金,陆孝严带着凌希离开了警署。车子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走到车子跟前陆孝严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示意凌希上车,凌希稍稍迟疑片刻,还是依言坐了进去。
一路上凌希都没说话,他脸朝车窗外,面目不转睛注视着向后飞窜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么。陆孝严试着问他:“凌希,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是解决不了,不如说出来听听,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凌希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此时陆孝严虽然对凌希的遭遇了如指掌,却不知该从哪里着手安慰凌希比较好,他费力寻找着恰当的词汇:“凌希,我年纪比你大一些,经历也比你多一些,虽然不算是个好人,可对你绝对没有恶意。你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说了,我都是最好的倾述对象,或者你……”
陆孝严没有继续说下去,透过对面车窗的反光,他看见凌希倔强地紧抿着嘴唇,抬起袖子用力抹了一把眼睛。
纸巾就放在手边,陆孝严没有去拿,按照凌希骄傲的性格一定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哭,所以他也假装成并没有察觉的样子。
几分钟后,凌希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回头望向陆孝严:“今天多亏你了,我真的没事。保释金可能要过几天还给你,要不我给你写个欠条吧。”
陆孝严有些哭笑不得:“保释金没多少钱,根本不需要你还。你要觉得心里不舒服,就等什么时候方便再还吧。欠条也不用写,我信得过你,至于利息嘛……”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等看够了凌希睁着大眼睛无比认真的模样,才话锋一转,“就请我吃顿早餐作为补偿吧。”
凌希欣然接受了他的要求:“那好,就前面路口左转有一家小餐厅,我以前和……我以前去那喝过粥,味道还不错。”无意间差点又提起瑶瑶,他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心境瞬间又阴沉了下去。
陆孝严察言观色,隐约摸出了背后的门道,主动提出:“我不爱喝粥,不如换别家的。我知道附近有间叫新元的茶楼,味道还不错。”新元是老字号,向来以点心精致价格昂贵闻名,凌希听了不禁面露难色。不等他开口,陆孝严及时补了一句,“新元的东西太贵,让你请客就是欺负你了,要不这一顿我请,下次再换你。”
凌希想了想:“不好,早餐能吃饱就够了,没必要选太贵的。你每天工作也不容易,还是我来请,找家便宜的,我没钱。”
在凌希的坚持下,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一间路边小店。凌希让陆孝严随便点,可陆孝严翻过菜单看看,上头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最后他只参照着凌希的口味随便选出了几样。店里环境脏乱,杯盘破旧,东西上得倒是很快,没一会儿点的饭菜就到齐了。凌希也不客气,端起饭碗就闷头吃了起来。陆孝严实在没有食欲,就趁凌希专注进餐的时候小心将食物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凌希对芝麻过敏,所有包含芝麻成分的食物都不能吃,如果不慎沾到了可能会引发呼吸道水肿,轻则咳嗽气喘,搞不好也可能窒息丧命。他自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每次在外面吃饭都倍加小心。上辈子只有那么一次,因为贪嘴吃了块成分不明的软糖,搞得要进医院急救。事后被陆孝严狠狠骂了一个星期。当时陆孝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回头想想,或许自己潜意识里也是爱过凌希的吧,因为爱他,才会害怕失去他……虽然最后亲手赶走了他……
吃完一碗饭,凌希自已又添了一碗,抬头看看没怎么动筷子的陆孝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太能吃了?”
陆孝严将几盘菜朝他面前推了推:“怎么会,能吃才是福气。”
凌希认同地点点头:“我外公也这么说,外公还要求我一个人在外面每顿要吃两碗饭。”他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难过,转眼又恢复了平静,“而且我还没过发育期,多吃还能继续长高,所以不算浪费。”
陆孝严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凌希的身高,又不动声色地对比过自己的身高,伸手将几样高蛋白高热量的肉类往后拉了拉,又将几碟子蔬菜悄悄推到了凌希面前。
他并没想过这辈子还要和凌希在一起,但他不想凌希长得太高大,那会削弱他在外型上所占的优势——他也说不清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吃完饭,陆孝严开车把凌希送回了家。分手时凌希再次向陆孝严承诺自己会尽快偿还保释金,被陆孝严烦躁地摆着手给打发走了。目送着凌希走进大厦,陆孝严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躲在车里密切关注着凌希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冥冥中的安排吧,凌希本想直接回家去洗澡休息的,经过信箱时无意间看到有纸张边角从低端露了出来,他很不喜欢这种突破边框的感觉,干脆就走过去打开信箱整理了起来。他是一个人住,没订阅报纸,也不会有信件,信箱里除了账单就是各种广告宣传页,已经塞了厚厚一大沓。凌希一张张飞快扫过去,有用的就塞进口袋,没用的就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忽然间他的动作停住了,在那堆冷冰冰的账单和花花绿绿的宣传单中间,竟然夹着一张贺卡,上面用钢笔写了“生日快乐”的字样,可惜没署名字,只写了昨天的日期。
凌希的生日已经过了,十九岁这一年的生日没有礼物没有祝福,甚至连自由都暂时被剥夺了。他以为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没人会记得他的生日了,从此以后每一年的生日可能都要这样安安静静地度过了,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意外的迟来惊喜。
贺卡上没写他的名字,让他不敢确信真是送给自己的。凌希飞快左右看了几圈,就像个偷到宝贝的笨拙小贼,生怕被真正的主人发现,把贺卡给收回去。确认过周遭并没人注意到他的举动,凌希将贺卡藏进怀里,低着头快步冲进了电梯。
躲在远处偷窥的陆孝严功成身退,吹着口哨从容地发动了车子。原来哄凌希开心比他想象中要容易许多。如果他猜得没错,凌希应该会把这张贺卡收进他那只特大号的帆布旅行袋里。陆孝严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好吧凌希,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旅行袋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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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凌希家离开,陆孝严开车返回了香芬里道的陆家大宅。他已经约好了一位很有名的神经外科权威,打算带着好姐去做个彻底的健康检查。虽然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而言,对老人症还没什么切实有效的治疗手段,但及时发现的话,也完全可以通过药物控制病情,使其不会继续恶化。
好姐五十几岁了,从父亲和周华结婚就一直在这个家里做事,中间也曾辞工回去老家结婚生子,无奈一场洪水把家里的田地、房子都冲毁了,老公和儿子也不幸在灾难丧命。成了寡妇的好姐不得已重新回到陆家做起了帮佣,这一做就是二十几年,再没离开过。
好姐重新返回陆家的时候孔繁珍正怀着陆孝严,陆远腾觉得她生养过有经验,就安排了她去照顾孔繁珍。一来二去,孔繁珍和她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三个孩子里头只有陆孝严是好姐从出生开始慢慢带大的,所以感情也最为亲厚。上辈子好姐走失那几晚他接连做噩梦,不是梦到好姐撞车,就是梦到好姐坠海,总之各种死法,家里人报了警,也派人手到处打听了好几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因为从小做惯体力活的缘故,好姐身强体壮腿脚灵活,可以一个人抱着几十斤的东西健步如飞,什么感冒发烧头疼脑热更是与她绝缘。可惜人都没有十全十美的,好姐年纪刚过半百,大脑就开始退化了,那时大家还都把这当成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觉得人老了记性自然会变差,等到发现真相的时候,想治疗都已经来不及了。
同样的事情再不能发生第二次,陆孝严已经和家里打好了招呼,说自己一个人住吃不上可口的家常菜,要好姐搬去帮忙,只等身体检查结果一出来就接好姐过去。对陆孝严来说,上辈子无论小恩小惠还是大奸大恶,所有投放在他身上的他都会加倍奉还,不能让好人难过,更加不能让坏人好过。
陆孝严怕好姐胡思乱想,并没告诉好姐是带她去查老人症的,只说有医生朋友在写论文,需要一定数量的中老年样本,让好姐也去帮忙凑个数。到了医院时间还早,凌希和好姐被带到诊疗室外的长椅上坐等着,旁边架子上摆了一排当日报刊,陆孝严坐着无聊,就扯过一份随手翻看着。
出于习惯,他首先翻看开了娱乐版,在头条位置刊登着巨大标题——好莱坞知名导演冯安筹备三载再度出山,回家乡里岛为新片取景。后面洋洋洒洒用差不多一整幅的版面介绍了冯导的生平、经历、奖项等等内容,还配了几张冯导在不同时期的照片。
这个冯安是拍文艺片起家的,产量极小,却总能受到大奖评委的青睐,算是在好莱坞地位较高的几大华人导演之一吧,在陆孝严的记忆里,这部冯导筹备三年之久的新片虽然被各路媒体炒得火热,最后还是无疾而终了,至其中的原因,当年他心思不在这个上头,也没过多关注。
就在陆孝严打算翻过这一页的时候,好姐忽然指着照片上的冯安惊呼道:“咦,这不是冯导吗?”
陆孝严惊讶地望向好姐:“这你也认识?”
好姐很得意:“不就是冯荣嘛。”
陆孝严不自信地拿起报纸重新确认了一遍:“你搞错了,人家叫冯安。”
“对对对,就是冯安。”好姐理直气壮地扯过报纸,好像刚才是自己叫对了一样,“这小子可是你妈妈的初恋情人,当初你妈妈去世,他还在报纸上写过悼文,我是看不懂啦,听人说写得还不赖。气得你爸爸直接断了他的财路,把人赶去了好莱坞。”
陆孝严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再瞧着冯安的照片怎么看怎么别扭。母亲就是开着这位冯导的车出的车祸,想到母亲可能和这个冯导扯上暧昧关系,陆孝严像吞了苍蝇一样不舒服。上辈子陆孝严从小到大都极其讨厌有人提起母亲的陈年旧事,他总是本能地抗拒着这些,仿佛不听、不看、不追究事情就会变成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反倒是这辈子,他变得什么都不怕了,还饶有兴致地跟好姐打听了起来:“你既然对他这么熟,不如多跟我讲讲妈妈和冯导年轻时的故事好了。”
好姐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那种性子,有人跟她打听八卦秘闻,简直是再开心不过的事了:“臭小子,问我就算问对人了,他和你妈妈以前是高中时期的同学,那时候他家里穷,你妈妈兼职模特赚了钱,还会给他贴补家用。后来你妈妈参加选美拿了冠军,他就苦追了你妈妈三年,又是送跑车,又是送钻戒……”
“等等!”陆孝严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是高中同学吗,怎么到选美比赛才想到要追妈妈?而且你说他家里穷的要妈妈贴补,怎么又买跑车买钻戒了呢?”
好姐完全不理会陆孝严的疑惑:“问那么多干嘛,也不看看多少年了,我记性很差的,偶尔讲混了有什么稀奇。前头那些都不重要,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看不上他吗?听你妈妈说,有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偷偷闯进你你妈妈的休息室,想要对你妈妈动手动脚,你妈妈一生气,就干脆狠狠咬了他耳朵一口,把耳垂咬下块肉,往后他就再没看有过非分之举。”
陆孝严看着照片中冯安清瘦斯文的长相,无论如何没办法把他和猥琐男联系起来:“既然他能做出这种事,妈妈又怎么会选择和他谈恋爱呢?谁会选择一个人渣做初恋对象。”
好姐很着急:“都说是高中时期的同学了,初恋自然也是高中时候发生的,他对你妈妈是真的好,你妈妈生了你之后转行出道的第一部 戏,就是他帮忙联系的。据说连他本人处女作的女主角也是根据你妈妈写出来的。”
陆孝严越听脑子越乱:“你刚才说过他是在妈妈参加选美时追的妈妈,怎么又回去高中初恋了?”
好姐比陆孝严还急:“我讲得这么清楚,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跟你聊真是累死人。就说他被你妈妈咬掉半个耳垂之后就不敢再追你妈妈了嘛,还扬言谁追你妈妈就是跟他作对。我看啊,你妈妈的死绝对跟他脱不了关系……”
好姐还想往下说,负责接待的护士叫到了她的名字:“陈美好女士,请跟我进来做检查。”
好姐麻利地站起身,不忘叮嘱陆孝严:“孝仪啊,你要坐着无聊就先出去转转,等这边好了我打电话给你。”
陆孝严想提醒好姐自己不是孝仪,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这次提醒完,下次她照样还会忘记的,而且每次叫错的都不一样,何必白费力气。
不过既然这个冯导人已经回到里岛了,或许真可以找机会去见见吧,一方面看看将来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另一方面,他也像藉此多了解一些母亲去世时背后发生的故事……
第10章 比赛
那天从警察局出来,凌希再也没有主动联络过瑶瑶,并一度做好了被告上法庭的准备。
没办法,人总是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打人是自己太冲动,被人利用是自己太蠢,谁也怪不得。外公不在了,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全都心存仁善、坦诚相待呢。
所幸瑶瑶兄妹并没继续发难,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害怕麻烦,整件事到就那么不了了之了。没多久瑶瑶退出了新晋美少女组合的培训,和辉途方面彻底切断了联系。
随后电视台开始在网络上掀起了铺天盖地的炒作和造势,新栏目还没开播,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话题和热度,几位款型各不相同的“女神”也分别拥有了自己的粉丝群落,宅男粉丝和水军团队每天为了谁家女神更漂亮、谁家女神更性感吵得乌烟瘴气。
工作之余,吴老师偶尔也会跟凌希聊起瑶瑶的最新消息,除了感叹她手段了得运气奇佳,也很鄙夷她急功近利的上位方式。可不管吴老师说什么,凌希都只是安静听着,从不发表任何评论,他既没有为瑶瑶说过一句好话,也没有说过一句坏话,就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发薪水的日子没到,欠陆孝严的钱也还没着落,凌希不想拖人家太久,思前想后,他决定把吉他卖了——毕竟那是他身上唯一值点钱的东西。吉他只用了一年多,保养得十分仔细,外表看去和新的没什么两样,他跑了几家大大小小的琴行打听过价钱,卖掉之后不但可以还钱给陆孝严,还有一少部分结余,足够他重新买把普通些的吉他。
卖掉那把具有特殊意义的吉他之前,他特意征得了吴老师的同意,利用晚上收工后的时间在工作室为自己录制了一张碟片,用自弹自唱的方式演绎了几首老歌,都是外公从前最喜欢的,也算冥冥中对逝去亲人的一种告慰吧。
和人约好做交易那天,他在琴行门口足足徘徊了半个多小时,抽了不下五支香烟,惹得店里老板、活计探头探脑议论纷纷。后来给他发现街对面有间小照相馆,就临时进去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面对镜头端端正正坐着,怀里紧紧抱着吉他,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葬礼。
“喀嚓”一声快门按下去,代表着又一段记忆凝固在了胶片里头。吉他终于卖掉了,也和陆孝严通电话约好了见面还钱的时间,至于碟片和照片都被他整齐包好收进了巨大的帆布包里,将来走到哪儿都可以带在身边。反正他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和天桥底下脏兮兮的老乞丐相比,他只不过是个更干净、更体面些的流浪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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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吴老师要去谈一个电影配乐的案子,约见地点在某五星级酒店,凌希自然也要跟过去一起开工。
刚一进酒店大堂吴老师就碰见了熟人,他急忙紧走几步上前打了招呼,又顺便帮凌希和对方互相介绍道:“这位是叶鸣、叶老师,咱们的同行。这是凌希,我们公司刚刚签下的新人。”
被介绍的两位当事人彼此对望过一眼,叶鸣极为冷淡地笑了笑,凌希则表情漠然毫无反应。
吴老师并未留意这些细节,而是很自然地拉着叶鸣问起了老婆小孩怎么样、最近在忙些什么之类的闲话。据叶鸣说讲电视台近期即将举办一场名为“璀璨之星”的新人大赛,旨在选拔有潜力、有才华的年轻歌手,他本人作为顾问参与了前期的筹备工作,并很有可能受邀担任某些场次的评委。
都在一个圈子里头混,吴老师对这场比赛也有所耳闻,正想再细聊聊,忽然间手机响了,他赶紧朝叶鸣打了个“稍后”的手势,就走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只剩下凌希和叶鸣面对面站着,气氛变得僵硬而尴尬。过了一会儿,叶鸣率先小声感叹道:“见面连个招呼都不会打,你可真是越大越没教养了。”
这次凌希一反常态,还嘴还得非常及时:“没人教,没人养,哪来的教养?”
叶鸣抬手无声地拍了两下巴掌,“呵呵”冷笑道:“很好,很好,不愧是凌薇生出来的好儿子,这口气真像她,就连傲慢无理的劲头也跟她一模一样,本事没见多少,偏偏心比天高。你有书不好好读,整天光想着歪门邪道,你外公都不管你吗?折腾来折腾去还混进辉途了,果然是遗传了你妈妈的好基因。”
换成明显带着讽刺的话,凌希依旧不紧不慢:“跟我展示语言天赋没有用,无论怎么贬低她,也不代表你比她强。在我心里你和她其实没有分别,难道还要比一比谁更自私吗?”
叶鸣还要再说什么,吴老师回来了,他立刻转换成轻松的语气,又与对方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就匆匆道别离开了,走之前再没看过凌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