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折桂托着脸在一边看着,十分心疼金叶子,却见金朝枫立时换上一副“原来全家里大伯母对我最好”的神情,心想好一把枪,不使都算是对不起他。
金朝枫赶紧捡起金叶子,欢喜道:“伯母放心,我一准把书背下来。”
“难不成背了书,还有颜如玉送?”岑氏比沈氏、冷氏小上许多,略有些方的脸上两只杏眼明亮夺目,此时怀里腻着庶出的女儿金玉桂,更显得和善温柔。
金朝枫有些羞愧道:“三婶子说什么呢。”
“母亲真会借花献佛,这些是大哥哥叫人送给蟾宫的小玩意。”金折桂又去逗金蟾宫,“送给五哥哥,蟾宫心疼不心疼?”
“不心疼。”金蟾宫原本就没见过金叶子,又从哪里心疼去。
“……说起来,扬州城里要什么没有,比京城还繁华两分。大少爷过去,这一出一入,手上的好东西只怕不值个百万,也有十万了吧?”岑氏对金折桂的话信以为真,就想金朝梧跟着金将晚打仗去,不知道要赚来多少银子。
沈氏原不过是想笼络金朝枫,才送出重礼,听金折桂话头转到在外打仗的金朝梧身上、岑氏又立刻说起金朝梧能捞到多少银子,踌躇道:“岂止这么个数,兵荒马乱的,什么是兵,什么是匪,谁还分得清?扬州那么个繁华地,走进去沾一沾,就沾了一身金粉。”
金朝枫眼珠子一转,插嘴道:“伯母、三婶是说,大哥哥去扬州一趟,能捞到少说十万两银子?”不禁吞了口口水,他手上顶多有过几十两银子,十万两,他想都不敢想过这个数字。
“……谁这样说了?老五说话仔细一些,免得传出去有人说我们造谣。”岑氏嗔道,“我们女人们说话,你外头玩去,你母亲去家庙了,你父亲可还在呢。仔细我教他打你。”
金朝枫嘿嘿一笑,“伯母、婶子放心,我不跟旁人说。”家里打仗最多的就是金将晚,打仗能不能捞到银子,沈氏说的话最有说服力。沈氏既然说有,那就必定是有了。想到金朝梧出去一趟,回来面子里子都有了,不禁眼红,转而又想自己何不拿着这话跟宁氏说去,也能从宁氏那边捞到好处。于是被岑氏骂一声,就乖乖地向外去。
岑氏等金朝枫走了,就笑道:“看着吧,过不了几天,二房就都在‘使’老大带回来的银子了。”
沈氏仿佛听不懂岑氏的话一般,喂给金蟾宫樱桃,又叫金玉桂、金折桂也吃。
金折桂许久不见家人,此时看岑氏跟沈氏一副十分相熟模样,那也才十岁的五姑娘金玉桂腼腆地腻在岑氏身边,一颗樱桃吃上半天,优雅贤淑的模样是自己不能比的。转而想二房一旦知道金朝梧手上有意外得来的十万以上银子,定会觉得自家腰杆很粗,寅吃卯粮的事,他们绝对干得出。但若是到时候金朝梧没带银子回来……她敢保证金朝梧就算挂着红花威风凛凛地凯旋回来,手上也是没多少银子的,一,没人敢当真叫金朝梧身先士卒,等他进了扬州城,银子早叫人分干净了;二,要是银子叫金朝梧拿去了,金将晚许给梁松等人的银子哪里去找?
岑氏心知金折桂姐弟还要跟沈氏共享天伦,坐了一会子,就带着金玉桂告辞。
晚上,因金蟾宫闹着要跟金折桂一起睡,金折桂又没丫头、奶娘,于是便带着金蟾宫挤在沈氏床上,母女说话,自然将话说到了玉家那边。
金折桂本意是要试探一下沈氏的意思,毕竟玉家是块肥肉,若不考虑一下,那才是傻子。
不料沈氏却说:“你祖母不喜欢玉家,跟他们家是面上来往。别当着你祖母面提玉家的事。”
金折桂一怔,暗想金老夫人喜欢塞小妾,难道是不喜欢玉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找到其他话跟沈氏说一说。
听到三更的梆子声,沈氏就催着金折桂快睡。
第二日,金折桂脸上觉察到湿意,睁开眼见沈氏拿着帕子擦她的脸,赶紧坐起身来,接过帕子自己擦。
“头天回来,先赶着去见你祖母,早饭也在你祖母那边用。”沈氏摸了把金折桂的头发,虽没说话,但显然觉得金折桂的头发有些干,又去拉金蟾宫起来。
金蟾宫在床上哼了两声,闭着眼睛,由着沈氏拉着他去小解,然后更衣、漱口洗脸。
“魁星能走路吗?”沈氏问。
金折桂摸了摸脚,“母亲,叫人拿了拐杖给我。”
沈氏昨儿个就觉金折桂出门一遭“长大”许多,昨天金折桂当着金朝枫说的话就可见一斑,于是由着她拄着拐杖,然后牵着金蟾宫向金老夫人正房去。
金阁老早去上朝了,金老夫人才起,正在叫游丝、碧桃给她梳头,透过镜子见金蟾宫、金折桂两个来了,先冲镜子里金蟾宫一笑,“可怜见的,一早就被你母亲拉起来。”脸色稍变,却是对沈氏说:“又拉了孩子来我跟前卖乖?孩子才回来,正长身子的时候,也不知心疼他们。”
沈氏颔首,待要去接梳子,又见金老夫人拨开她的手,“回母亲,礼不可废,头一天回来,不能迟了请安。”
金老夫人哼了一声,见金蟾宫眼巴巴看她,就对要给她插上银凤簪子的游丝道:“又不要见人,不必戴那些累赘东西。”略想了想,又问:“叫人去明园请花老先生了吗?”眼睛一直瞅着金蟾宫笑,半天才不耐烦地看向沈氏。
虽说昨天金老夫人就夺了二房的权,可到底没叫沈氏立时接管府里的事,沈氏虽知道了,但琢磨着金老夫人的性子,也不敢主动过问,此时被金老夫人冷不丁一问,不禁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罢了罢了,就知道你不中用,旁的不说,花老先生是给魁姐儿看腿的,这你也不盯一下?”
“……儿媳妇想着,二弟妹已经吩咐人了,是以便没过问。”
金老夫人冷笑,握着金折桂的手,问她:“魁星,昨晚上有些人卖了祖母,祖母没罚他们,还叫他们做现在的差事,你说,祖母是个什么意思?”
“叫他们把吃了的再吐出来。”
金老夫人爽朗地笑道:“正是这么个意思,还是你这丫头知道我的心。”眼睛也不看沈氏,牵着金折桂、金蟾宫向外走,“二房为了讨好他们,不知送了他们多少东西。二房既然管家,送的东西就必定是公中不知哪一处的。打了卖了他们,送出去的东西还向哪里找去?魁星她娘,你给我设法逼着他们把吃下的,翻倍给我吐出来。”
“母亲,”沈氏摆出在金老夫人跟前一贯的犹豫不决神色,“他们毕竟是下人,要怎么翻倍赔出公中的东西?”
金老夫人脚步一顿,沈氏赶紧道:“请母亲指个人帮衬儿媳,儿媳,实在没法子。”
金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游丝,去叫庞铮家的帮着大夫人一些,管他们是偷是抢,叫他们给我吐出来。”看沈氏一副万事没主意的样子,又厌烦她得很,“还不去盯着看有人去接花老先生没有?”
“是。”沈氏忙向外退去。
金老夫人摇了摇头,便领着金折桂、金蟾宫去外间吃早饭,才端起碗筷,金朝杨等人便都过来请安。
经过昨天的事,今儿个金家里兄友弟恭,个个看起来都十分和气规矩。
金老夫人见宁氏昨儿个还无精打采,此时却笑意盈盈,多疑地想:莫非孙媳妇想到对付我的法子了?因这一念头,顿时令宁氏“如愿以偿”地又被她讨厌上两分。
金折桂却知金朝枫定是嘴快,把金朝梧“腰缠万贯”的消息放给宁氏了,眼珠子一转,就等着看宁氏怎么寅吃卯粮。
“都回去吃饭,然后读书去。大孙媳妇去整理账册,过几日就交给你大伯母。”金老夫人又望了宁氏一眼。
宁氏想起金老夫人三板子就打死一个丫头,被她一看,不觉一颤,赶紧答应了,带着其他人退下。
金老夫人摇了摇头,便又哄着金折桂、金蟾宫喝满是药味的补汤。
金折桂才将补汤咽下去,正呲牙咧嘴地漱口,就听一个穿着绉布裙子的媳妇进来说:“老夫人,玉家来人了。”
“他们家有什么事?”金老夫人不咸不淡地问。
因沈氏说金老夫人不喜欢玉家,金折桂便赶紧看金老夫人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