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的繁华因为驻边十载的祝家军将要归来而显得极为欢悦,北狄资源匮乏,觊觎中原已久,在十年前终于按捺不住,对我中原出兵。
祝家军威名在外,即刻倾巢出动,抵御边防。
这一去,便是十载春秋。
如今驻边功臣凯旋,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恨不得立马跑到街上摇旗呐喊,为祝家军助兴。十载以来,祝家虽无一人在身在京城,但京城却一直有关于祝家军的神话。
“将军,一会儿到金銮殿之后必然又是一番虚与委蛇,宫宴之上那不到拳头大点的菜根本就不是让人吃的。如今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先行在此处用膳,填饱肚子之后再去应付那些老狐狸们如何?”
众人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站在城门口翘首以盼,殊不知他们等待的对象早就已经化身成进京的平民,顺着人流先行溜了进来。
毕竟十年不见,这京中局势到底如何,谁也不知。
她可没兴趣把自己放在未知的危险之中。
抬手掂量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银子,祝笙望了一眼那据说是御笔亲题的牌匾,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说得对!”
祝笙笑着冲自己副将祝符身上拍了一下,一脸算计,“可不是得先填饱肚子,之后才有足够的气力去金銮殿上舌战群儒么?这要是不把那群老顽固给气到躺床上起不来,就是我祝笙不行!”
说完,祝笙嘿嘿一笑,径自往酒楼中走去。
终归是有着御赐招牌的酒楼,这内部的装潢就是不一样,其富丽堂皇之处,一看就知道是京城之中的某个权贵投钱了。
祝家军今日凯旋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这酒楼就建在街边,作为一个观景的绝佳之地,二楼靠窗的位置早已人满为患。
好在祝笙她们二人的目的也跟看热闹搭不上边,在那个憋仄的角落坐了,这便招呼小二将菜品送上。
只不过,似乎为了不让祝笙白跑这一趟,街上的光景没让她见着,这酒楼之中就先行上演了一出好戏。
叁楼雅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紧跟着,一个衣着略显凌乱的少年匆匆从楼梯上跑了下来,一双眸子如同林中迷失了方向的小鹿一样闪烁着,同时还冲着身后肆意谩骂,“我是来找侍郎姐姐的,你们如此对我,难道不怕侍郎姐姐知道了治你们得罪?”
少年的话语中满是惊慌失措,引得二楼之人纷纷侧目。
只不过,在看到少年的容颜之后,却哄堂大笑起来。
“我说裴侍郎怎么说今日这楼里有好戏,原来是这么一出。”
“还是侍郎姐姐呢,这两位可正是侍郎姐姐给你准备的大礼!过了她们两个这一关,说不定你的侍郎姐姐见你可怜,还会见你一面呢?”
……
纷纷扰扰的嘲笑之语瞬间占满了整个二楼的空间,冲着少年挤压过去。
不仅如此,她们像是觉得热闹不够大一样,甚至早已有人堵住了二楼往一楼去的楼梯口,就这么让少年惊慌失措地在拥挤的二楼穿梭,生怕被身后两个女人追上扒光。
京城之中这些人的玩法祝笙不是不知道。
她见多了,但也只是在心中唏嘘一番,身上并没有别的动作。
这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将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
只是,她不愿意惹事儿,却不代表事情不会找到她身上。
阮沁伊已经顺着酒楼二楼绕了将近叁圈了。
他今日原本是要来赴户部侍郎裴新月的约,穿着上也是以好看为主,并没有在乎它的实用性。没想到裴新月根本不顾忌他皇子的身份,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将他当成一个笑话一般戏弄。
这衣服收腰束身,再加上下裳也特意设计成了比较窄的款式,好衬托出步步生莲的效果,就更是限制了阮沁伊逃跑的速度。
即便他已经把多余的布料抱在手里,却依旧迈不开步伐。
短小而急促的步子很消耗体力,眼看阮沁伊与身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被身后那两个图谋不轨的人给抓到,却让阮沁伊眼尖地看到了一个没有凑热闹的人。
据他观察,坐在楼梯口那一桌的人别说起哄了,就连抬头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
再加上她们二人身上的衣着一看就不是凡物,想必必然能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想着,阮沁伊脚下的步子突然转向,盯准了两人之中地位更高的那个,直直冲对方的怀里扑去。不仅如此,口中还带上了惊喜的语调,“姐姐你终于来接我了,她们都欺负我,你快把我带走吧!”
突如其来的冲击感并没有让祝笙动摇分毫。
她低头看着抱着她的腰不撒手的少年,眉头微皱。
一众围观的人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状况,但她们也只是愣了一下之后,便断定了阮沁伊这就是随便找了个看起来富贵的人扑上去罢了,又是一番戏谑的言语铺天盖地而来。
“起来。”
祝笙语调微冷,丝毫没有对美人的怜惜。
她又不是重色之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投怀送抱之人坏了自己的计划。更何况,听周边人的话,这少年投怀送抱 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可没兴趣给别人做工具人。
没想到祝笙的拒绝这么直截了当,陷在她怀里的阮沁伊身子僵了一下。
但,现下这种情况,不容他有其他选择。
皇上对他的不屑一顾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如若不然,姓裴的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把自己当成一个下-贱的妓子一般作弄。
若是他今日抓不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后果可想而知。
“姐姐,咱们不是约好了吗,你怎么又不认了?”
阮沁伊抬头,一脸委屈地看着祝笙,将话音拉到周围人都能听到的程度,话语之中还带着几分娇嗔。
末了,生怕祝笙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阮沁伊立马跨坐在祝笙腿上,凑到她耳边小声将自己的价值送了上去。
“姐姐别急着拒绝,我知道这京城之中大部分人私底下那些腌臜事,姐姐你把我带走,你看哪个人不顺眼,我就帮你拿到那人的罪证,让姐姐痛快一番。”
原本想要将人扔下去的手在听到这话之后停下了。
她刚回到京城,可不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什么小道消息都知道一些的人么?
祝笙抬手捏着阮沁伊的下巴将那张小脸勾到自己面前,确定他眸子深处没有什么其他坏心思之后,这才在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顺手将他有些歪斜的领子整理好,招呼着祝符往外走去。
“说的不错。”
留下一句话,祝笙无视那两个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找事儿的女人,将依旧拿在手上的黄铜酒樽中的佳酿一口饮尽,随手放在桌上。
紧跟而至的,还有多付了不知多少倍的银钱。
两个女人原本还想追上去,却在看到桌上那只已经被祝笙捏变形了的酒樽之后吓出一身冷汗——她们虽说也想尝尝皇子的滋味,但因此将自己的小命搭上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楼中其他人显然也看到了酒樽的姿态,当即,祝笙所到之处,方圆叁尺之内都无人靠近。
阮沁伊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机缘巧合傍上了这么一个神秘人物。
一想到今日凯旋的祝家军,阮沁伊心中生出了几分猜测。
想到那封早已送到他府上,但另一封却还在御书房放着,就等着今日庆祝祝家军凯旋的宴席上用来贺喜的诏书,阮沁伊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几分尴尬的神色,一时之间心中五味具杂。
他微微抬头,在祝笙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笑脸掩饰过去,心中却是一片慌乱。
皇上可是一个兴致突发直接把他赐婚给了祝家军现任主将祝笙,要是他今日正好为祝家军麾下之人所救,让这满楼的荒唐事儿传到祝笙耳中,那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说,你未过门的夫君其实早就已经满大街追着别人叫姐姐了吧?
无妨!
蓦的,阮沁伊的眸中突然浮现几分坚定的神色,终于还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说辞——反正祝笙驻边十载,根本不知这京城中乱七八糟的事儿,只要他要死不承认,那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这个计划在盏茶时间之后立马落空了。
阮沁伊看着面前这硕大的祝府牌匾,一时之间那张笑脸比哭还难看。能进祝府的,这可不只是祝笙麾下这么简单了,只怕是,能跟祝笙把酒言欢的地步啊!
他神色僵硬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心中还残存着些许希翼,怯生生冲身边人问道:“一直听闻祝家军骁勇善战,没想到姐姐也是祝府里的人。我对祝家军仰慕已久,能冒昧问一下姐姐的身份么?”
军功是按照杀敌人数来分的。
祝家军威名远扬,伴随着骁勇善战这四个字传开的,还有她们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收割的头颅数量。
终归是染血之人,京城中这些安稳日子过惯了的少爷小姐们自然会怕。
故而,在觉察阮沁伊突然转变的态度之时,祝笙和祝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更有甚者,一直跟在一旁好奇打量阮沁伊的祝符还恶劣地送上最后一击,想要吓唬吓唬这个投怀送抱的少年,也免得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哎呦,那你可是找对人了,你现在不就在祝家军主将的怀里么?这可是只有敌人的尸体才能享受到的殊誉。”
她……
她是祝笙?!
阮沁伊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祝笙那默认的面容,整个人仿佛呆傻一般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