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阮沁伊的指引,祝笙很快便得到了京郊这些百姓们更加具体的信息。
关于他们在物资上的缺失,关于他们对于朝廷那些政策的看法,甚至连一些替换的方案都已经为那些肉食者想好了。
只可惜,肉食者鄙,且一意孤行,根本不会把这些黎民百姓的放在眼里,更不必说去倾听他们的想法了。
“你先把他们的这些见解都收集起来吧,之后,我找个机会上疏给女皇,就说是我想要的。”
那些人对百姓们的心思并不关心,但,任意一个还想要在这个国家继续呆下去的人,都不敢不把她的想法放在眼里!
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收获,阮沁伊整个脸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猛地蹦到祝笙怀中狠狠地抱了上去,恨不得自己的快乐与她融入一体。他有多么庆幸自己当初就这么一股脑地装进了祝笙的怀中,这才让自己有了今日这种功效甚佳的鼎力相助。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信息筛查之后再送到姐姐书房里的,绝对不会让女皇看低了姐姐半分!”
说到这里,阮沁伊甚至还抬起两根指头做出一个发誓的姿势,将自己立志要为祝笙建立好名声的决心表现了个淋漓尽致,“到时候,这方圆几十里的百姓祖祖辈辈都会感激您的!”
“这倒不必了。”
眼看阮沁伊这话说的愈发离谱起来,祝笙扯了扯嘴角,双手将怀中人揽住免得他从自己身上掉下去摔着了。
“保家卫国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我不过就是换了种方式继续履行我的职责罢了。”
知道祝笙这都只是推脱之词,阮沁伊嘻嘻一笑,并没有拆穿。
想他先前还担心祝笙会不会根本对朝政之事不感兴趣,以至于自己在将目标转移到祝笙身上,将她这个人完全拉到自己的阵营中之后,却因为她对朝政没有任何兴趣而功亏一篑。
也正因如此,他不知丞相那边应该如何处理。
既然祝笙都已经明确表达了她对于这些黎民百姓的关心,那他又何必再去在乎所谓的一个丞相的想法呢?
跟祝笙比起来,祝笙简直就是一个打十个好吗?
他可没有那种舍近求远的嗜好!
当即,原本还担心丞相那边会不会因为他这几日摆出去的脸色而有其他行动的阮沁伊,麻溜将原本还在心中藏了不到一刻钟的秘密说了出来。
“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
一瞬间,刚刚还笑的贼欢的人秒变控诉无门的上诉人,嘟嘟啦啦将丞相的罪行添油加醋说了出来,“丞相一直都在暗中利用我,她想要在把我扶上皇位之后携天子以令诸侯。这几日我好容易得到了姐姐的庇护,这才从她那里逃了出来。谁想到……”
说到这里,阮沁伊更委屈了。
一双泪汪汪的眼中噬满了泪水,在祝笙还在想要拍拍他的背安抚一番之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全都蹭在了祝笙的衣服上……
“谁想到,丞相她竟然想要把我赶尽杀绝!”
此话一出,铺天盖地的委屈也跟着散发出来。
不仅仅是他为了博得祝笙的同情心而装出来的夸张,蕴含更深的,还有他好容易才从与丞相搭伙的压抑氛围中逃离出来的庆幸和解脱。
两种情绪一同迸发出来,直接让祝笙有些招架不得。
她看着怀中那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在外面憋着不说,就等着到家了之后大哭一顿,一通控诉的孩子一样的人,不由得失笑。
“我知道。”
她抬手在阮沁伊的头发上摸了一下,顺道帮他将眼角不曾蹭掉的泪水擦去。
丞相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她又怎么可能让丞相这一番心思白费,“早在看到那个刺客手上的剑柄之时,我就已经知道背后到底是谁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原来她是冲着你而来。”
说到这里,祝笙这才将人重新放在地上。
她抬手在阮沁伊那张依旧有些气鼓鼓的戳了一下,笑道:“无妨,我知道的事情,祝符也知道。想必一会儿我们回城的时候,就可以听到让你开心的信息了。”
阮沁伊心中想的一点也不错。
别说一个丞相,就算满朝文臣都站在她面前,也不够她一个打的。
不过就是一群天天想些阴谋诡计在那儿尸位素餐的附庸者罢了,还轮不到她去多看一眼。
得到这样的回复,阮沁伊整个眸子都亮了起来。
他脸上的委屈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阴云一样消失不见,整个人身边就像是出现了一堆小花花一样,将他整个人都衬的异常欢快活泼。
“姐姐真是对我太好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阮沁伊自然也不吝啬自己心中的喜悦,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几乎挑不出任何不同的人,一双眸子几乎要被幸福占尽。
周边偶尔会有一些住在附近的百姓走过,却在看到他们二人现如今的状态之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笑意,却并不上前打扰。
在这里,没有人会说阮沁伊是在攀高枝。
对于他们而言,阮沁伊这个京城之中鲜少几个愿意为了他们老百姓考虑的人,就应该与祝笙这样战功赫赫的人站在一起才称得上般配。
至于其他的那些传言……
不过就是想要同党伐异罢了。
他们只是没有地位,并不证明他们因此就会愚昧。
解决了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分歧,祝笙他们也没了继续在城郊带着的必要。真真如同祝笙说的那般,在他们二人再次打马回城之后,整个京城中的舆论风向全然变了个样。
原本还在讨论六皇子又勾引了哪个冤家,这才让他能在迎仙阁门口被刺杀,此时此刻,矛头却早已指向了丞相那方。
人在朝堂,谁身上没一堆罪状?
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都是民不举官不究。
那些同在官场上的同僚自然知道彼此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但都担心自己把别人搞掉了之后,那人也紧跟着过来报复自己,自然一个个的都行事小心谨慎,一番平衡之下就会相安无事。
但,偏生又那么一个人不在这条平衡链中。
祝笙就是那个超然世外的存在。
丞相不是想要用刺杀的方式来威胁阮沁伊么?
轮到她身上,也不必用什么威胁了。
不过就是把她任职期间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大肆宣扬了一番罢了,六皇子可是差点丢了性命呢!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罢了,原本高高在上的丞相变成了人人都恨不得啐一口的过街老鼠。
别人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她这就是朝登天子堂,暮入诏狱廊。
说到底,都是咎由自取。
舆论的风向都是会跟着大众的判断而改变的,不过就是一朝变故罢了,她们甚至连去追究之中真相,向最开始散播言论的人索要证据的过程都没有,直接集体堵在了丞相府门口。
赤红色的朱门如今已然被臭鸡蛋烂叶子覆盖,成了这京城之中最为晦气的所在。
丞相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被堵在相府之中失去了嘴硬的余地。
“感觉如何,爽么?”
看着自己面前这些浩浩荡荡的场面,祝笙毫不掩饰自己罪魁祸首的身份,就这么附在阮沁伊耳边轻笑一声,开口逗弄起来。
平日里偶尔回来一趟,就数丞相那张嘴骂的起劲。
不管阮沁伊心中爽不爽,反正她是爽了。
日日将她们这些武将贬的跟一群只知道斗争的野兽一样,事到临头,还不是要被她看不起的这些野兽给撕碎揉烂?
阮沁伊是真没想到能有这么振奋人心的效果的。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那些平日里围绕在他周围的喧闹的人群此时似乎都变得可爱起来,让他恨不得自己也翻身下马投入她们的行列,为丞相府的朱门添上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爽。”
阮沁伊的目光还不曾从汹涌的人流中挪开,他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就这么紧紧盯着汹涌的人群,口中喃喃:“我这一生,从来没这么畅快过。”
先前曾经在这些人身上受到委屈仿佛跟着这一幕一起消散开来,原本一直觉得压抑在心头 的一些东西也跟着消失不见,让他整个人都舒畅不少。
而带给他这一切的,正是他身后的这个人。
“姐姐,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呀?”
阮沁伊控制不住自己心中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感觉,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流,说话的声音却比先前打了几分,以保证即便在嘈杂的人群中,自己的话也能适时传到祝笙耳中。
原以为收到这样直白的表述,祝笙只会把它当成开玩笑而已。
却不料,回应给他的是腰上更紧几分的环绕和坚定而又带着笑意的话语。
“离不开又如何,一起走下去就好了。”
一瞬间,阮沁伊只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控制泪腺的能力,即便他心中再怎么忍耐,却也只能任由鼻头的酸涩带着泪水从眼角汹涌而出,横亘在双颊之上。
只不过,还不等祝笙觉察到怀中人的情绪,一声自带几分高傲的声音便打破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
“街上纷纷扰扰,祝将军却好生安逸啊。”
是女皇身边的贴身侍女。
她手中拿着一份明黄色的诏书,高举在头顶冷笑着说道:“将军掀起这番风波之前可曾想过现在?女皇有旨,跟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