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头的脚步声,一行人已经移到屋里,接下来就是双方媒婆说话时间,姑娘们露面至少得打发走媒婆,要到中午吃饭那会。小院里静了下来,想到正房里媒婆说话,厢房里的叶茜低头吃茶果,心情有几分发怔又有几分雀跃。
“你与孟大爷成亲之后肯定要在京城定居吧,若是孟家人找到门上,你可有对策。”叶荞忍不住问了起来,孟太太是被国公府赶走了,但这只是旧友而己。但孟昭成亲之后,在京城定居赡养父母长辈就是他的责任,尤其是孟昭还要走仕途,不孝的罪名太大,真心扛不住。
叶茜想了想道:“到时候再看,总是有办法的。”其实她对孟太太倒不是多担心,倒是孟老太太,真心不知道这位老太太是什么路数,唯二知道的,既不宽厚也不是多精明。
终于姐妹俩在厢房里磨到中饭时间,丫头终于过来请,两人起身整了整衣服,叶茜不自觉得深吸口气,倒不是孟昭给了她压力,而是面对廖夫人真心有压力。
丫头扶着进到正房,叶宗山家主坐了上头左边的位子,廖夫人很理所当然的做了右手的位子,下头才是画眉和孟昭。廖夫人今天是盛装而来,一身朱红滚边褂子,头上插着全套宝石头面,以她的年龄来说是艳了些,不过她容貌正盛时,压得住了自然就显得好看了。
下首的孟昭是一身宝蓝色正装,贵公子的全套行头摆出来,贵公子圈里沉浸了这么久,举手投足的气质神韵都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从叶茜进门,就笑着直盯着叶茜看。叶茜却不能如此,这个时候肯定得矜持。
“丫头过来,让我瞧瞧。”廖夫人向叶茜招了招手。
叶茜低头向前,直走到廖夫人坐位之前这才抬起头来,微笑的直视廖夫人。晚辈看长辈,这样的看法有些失礼,但廖夫人仍然不喜欢人低头畏缩的模样。
廖夫人轻笑起来,伸手拉住叶茜的手,道:“给昭哥儿定了你,我也放心了。”
叶茜这才把头低下来,脸上却是笑着。
中午席面摆在厢房里,众人分席而坐,酒过三巡,廖夫人就直言道:“从前我对不起昭哥儿,现在他要成亲,我这个母亲怎么也得好好补偿他。我看中南街一套宅子,四进的院落,后头还有一个花园,我已经让人兑了银子,成亲之后他们小夫妻也有这个落脚之处。”
叶宗山笑着道:“夫人安排自然妥当。”住廖夫人的房子最妥当,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廖夫人有几分感慨的又道:“其他时候我也不好帮忙,唯独娶亲下聘我倒是可以多给些,我已经让媒婆把聘礼单子列出来,林林总总算一起,两万银子差不多。这是我对昭哥儿的补偿,也是我唯一能尽心之处。”
“夫人实在爱护昭哥儿。”叶宗山笑着,心里既高兴又觉得松口气。
叶茜的嫁妆他跟画眉商议过,全部加起来有五千两左右。因为嫁的是孟昭,叶老太爷肯定会给添点,最多三千两,旁支姑娘而己,教养长大再给嫁妆,这已经是能给的极限。总共有七、八千两左右,国公府小姐的标配是一万两,旁支能拿这些银子出嫁也足够风光体面。
现在廖夫人要拿两万银子给孟昭下聘,这些钱都是给小夫妻的,叶宗山自然高兴。但是女子的嫁妆和聘礼要相当才好,男女双方在议亲时经常会因为嫁妆与聘礼说协商多次,现在聘礼比嫁妆多了这么多,虽然有实际好处,女方压力反而有点大了。
廖夫人说额外补偿孟昭的,也就是她自己的心意,女方嫁妆随意。叶茜不用因为嫁妆少与聘礼而难堪,叶家也不用为嫁妆之事犯愁。
饭毕移到正厅喝茶,闲话几句廖夫人和孟昭也就要走了,这趟只是正式提亲,接下来的许多手续就要媒婆们跑了,至于婚期也大概说了一下,要是没有意外就是明年后半年,到时候再具体商议。
叶宗山送廖夫人和孟昭到门口,廖夫人坐轿,孟昭骑马,等车队走了,叶宗山这才转身回去,大女儿这门亲事总算是不错的。
孟昭身骑白马,正值春风得意之时,脸上笑意不禁得意更是满足。出了国公府的后街,正要拐弯向前去,抬头就见展飞牵着马在街头站着,不知道他是在等人,还是在恰巧路过,只是抬头看向他的神情有几分怅然若失。
失意,得意,两相对比之下,孟昭便把过与得意的笑脸收了,从某方面说他也挺欣赏展飞的。人在马上却是向展飞拱拱手,展飞也朝他笑笑,马上转头牵马走了。
“真没想到呢。”孟昭有几分自言自语的笑着说,他也是没想到,就是叶茜与展飞定过亲,他也没把展飞当成情敌过。展飞这种男人,亲事退了了,自然就没什么多余感情了。也不是说他没有真心,只是太理智。
如此说来还是叶茜有魅力,自己的眼光真好。
马上乐了一路,直走到曾府门前,孟昭门口下了马。这是廖夫人的住处,孟昭并不住这里,他住南街新买的那套宅子里,一年后就要成亲当亲房用,此时肯定好好收拾整理,孟昭也不想假手他人,亲自画图整理。
随轿进了二门,孟昭扶着廖夫人下轿,便在前头书房里坐着,就因为是亲生儿子,他才不好到后头正院去,更没踏足过廖夫人的卧室。好像是约定俗成一样,母子说话只在前头书房里,连吃饭都书房吃。
廖夫人更衣洗脸回来,便道:“好了,亲事给你定下来了,你也该收收心,外头的事情你还得亲自去。多出门历练历练没有坏处,这是太后一定要做的事,只能成不能败。”
“是。”孟昭嘴上答应着,脸上却显得有些犹豫,直言道:“太后英明,我不敢妄加猜测,大楚税制定下来这些年是需要改革,但是此事……皇上那里……”
一个王朝税制的确立往往要到中期,最初的税制体系可能都是延用前朝,然后再慢慢改革推行。客观上说大楚的税制是有很多问题,有作为的皇帝想改革很正常,孟昭并不觉得改革本身有问题。
纠结点在与想发起税制改革的是宋太后,永昌皇帝并没有明确的表态,宋太后好像也不太在意他的意思,根本就没有商量的意思。
大楚虽然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其实干政的太后、皇后并不少,这个干政多数是体现在劝谏皇帝上,在皇帝想杀大臣的时候,皇后或者太后出言劝阻。再就是帮着皇帝料理一些政事,主要是辅助作用,垂帘听政架空皇帝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孟昭知道宋太后是牛人,当皇后时她做的事情并不比其他皇后多,她牛就牛在皇后干政是在辅佐皇帝的基础才能发生,她当时跟万启皇帝都彻底决裂,万启皇帝甚至跟大臣死磕要废后。结果她大臣之中仍然有极高的威望,为了废后之后与万启皇帝死磕产。
掐到最后是宋太后在大臣与皇帝掐架时能左右调停,把架给劝住了,到最后万启皇帝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永昌皇帝登基,没有当过太子,更没有受过帝王前期教育,政治觉悟比宋太后差太多。东、西厂锦衣卫几乎都是宋太后的人,连大臣都觉得国事与太后商议比跟皇帝商议靠谱。但是永昌皇帝已经三十了,才能之类的先不说,至少他是个成年人。宋太后只是永昌皇帝的嫡母,对永昌皇帝也没有抚养之恩,永昌皇帝的生母还活得好好的。
从进宫当侍卫那天,他能就隐隐感觉到,嫡母太后与皇帝之间也许会有问题。就目前来说,永昌皇帝还是挺依赖宋太后,实在是内阁全是老油条,永昌皇帝根本就弄不住,不想被臣子架空就要依靠嫡母。
“出门一趟果然长进许多,知道打听了,也会去想了。”廖夫人笑了起来,赞许的看着孟昭,消息灵通会考思这是上进的前提。顿了一下才道:“宋太后都年过五十了,她又无子无女,难道还会去抢皇位不成。”
孟昭当然晓得宋太后的年龄,也知道她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想想唯一的那位女皇,六十几岁还登基当皇帝,活多大这种事真看天意,说不好的。当然要是宋太后自觉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这样也就安心了,道:“母亲说的是,我明白了。”
☆、130
定亲的次日,叶宗山四处散了茶果,这也是规矩,姑娘家亲定之后肯定要发糖,亲友家里都要知会一声。嫁妆所需要的红绸,各色针线也全部搬到叶茜住的东厢房里,北边那间本来是书房,现在书桌都搬走了,花架子倒是扎了起来。
叶茜是真心想嫁孟昭,但她也真心不想做绣活,只是时间如此充足,姑娘自己不动手也说不过去。叶茜便拉叶荞帮忙,姐妹嘛,帮衬着绣嫁妆也是有的。叶荞很仗意,也没有拒绝,不过只是辅助帮忙,大头肯定还是叶茜的。
稍停两日就是骆思恭娶亲,叶荞和叶茜早就开始祈祷能把这一趟免了,但就在前一天姑娘们出门的衣服送过来了。这是叶老太太的意思,骆叶两家是姻亲,却闹的如此尴尬,强行示好不是叶家的风格,也没必要,那至少不要失礼。
现在骆思恭娶亲,男客是叶景怡,叶景祀,女客就是章雨柔带队,除了叶芙之外,三个姑娘全部都去,面子也全算给齐了。
叶茜和叶荞再不愿意,也知道这回推不掉,到了当日也是认真打扮。结果早上和叶薇照面时多少愣了一下,这回出门三人的衣服首饰根本就没有差异。以前跟叶芙,叶薇出门,要么首饰上少两件,要么衣服边饰上有点差异,大原则就是正牌小姐比旁支的好。
结果今天就完全不分了,叶薇脸色顿时变了,这是什么意思?是拿正牌小姐当旁支,还是拿旁支当正牌小姐?叶荞也有些惊讶,年后她一直跟着出门,她的服饰是比叶薇差些的。
叶茜想了想就明白了,叶薇已经被魏二太太中意,听说魏家也派人来探口风。现在叶老太太主要想推销就是叶荞,这样在小细节处提一下叶荞的身价,想的应该有利与推销。
至于叶薇的不满,无视就好了……
章雨柔坐轿,三个姑娘一辆车,丫头扶着叶荞上车时,叶荞不经意的抬头看一眼天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今天天气好像有点阴呢……”
叶茜不自觉得抬头看了看,是有点阴,不过还好,勉强也算是晴天。婚期一般是早就定下来,是晴是雨完全看老天爷的意思,正巧那天下雨本是天意,不过也有为迷信的,成亲撞上雨天总不是好事。
叶家的车驾驶出去,叶薇就开刺了,叶茜和叶荞都没搭理她。叶荞年后跟叶薇一起出了这些趟门,早就练成无视欲望,任由叶薇说的口干舌燥,她都能当做没听到。幸好到修国公府很近,没一会进了大房,男客们到前头,女客们车轿进二门。
虽然是续娶填房,骆思恭现在是世子,身份提高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大房没有主母,骆二太太与骆思恭不合气,庆和大长公主便派了骆三太太料理婚事。招待女客之处在后花园,马上就到三月天了,后花园里春花怒放时,招呼女客倒是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