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将她昨日见到的情形说了一遍,夏桃本是抵死不认,等得盼儿也说她听得声响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夏初瑶落水,而夏桃那一副推人的姿态都还未收整后,夏桃终于不再辩解了。只是咬着唇跪在地上低声哭。
依照昨日在场的人的供述,徐静落水的时候,琥珀和盼儿都因着听得长廊上的尖叫而匆匆过去,湖心亭里只有骊阳公主和徐静两人。
“二弟妹说喜欢那亭前的芙蕖,我见她身子不便,便打算替她去摘,谁成想我还未折到芙蕖,就听得一旁二弟妹落水的声音……”因着公主的身份,褚云音倒是没有跪下,迎着沈朔和朱氏的目光,冷静地说道。
刚刚看了这夏家姐妹俩的一场闹剧,这会儿褚云音算是想明白了,不管那徐静是不小心落水的,还是故意跳进去的。她都须得在徐静醒来之前,先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这会儿说清楚了,即便是日后徐静醒了想要嫁祸给她,可出事的时候那亭子里只有她和徐静,并没有其他人看到,她不会像夏桃一样被两个丫鬟反咬,即便是沈朔他们有心偏向徐静,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没有证人,沈朔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这棠儿和夏桃的事情,是你们落松苑的私事,既然跟静儿落水没有关系,临安你便自己处理吧。虽说是姐妹,可棠儿毕竟是正室,这般妒恨之举,素来是国公府里容不得的,你可别叫棠儿受了委屈。”抬手揉了揉额角,沈朔叹了口气,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摆手叫落松苑的人都先下去。
自从上次在朝中被御史弹劾之后,沈朔也算是明白了,他这个三儿媳妇跟旁的毕竟不同,是圣上钦封的敕命夫人,有些府宅里的事情,落在她身上,便如落在骊阳公主身上一样,不能随便处理。
否则,闹得满城风雨不说,再叫御史台参他几本,只怕是他又不得安宁。
“三爷还要上朝,先回落松苑吧,我实在是担心二嫂,想在这里守着等她醒过来,就不和三爷回去了。”外面昏沉的天色渐渐转亮,夏初瑶在屋外顿住了步子,不愿回去。
她总觉得徐静落水落得蹊跷,不等到她醒过来,夏初瑶总有些放心不下。
“慕大夫说二嫂怕是要等到晚间才会醒,你守了一夜,也该回去休息休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刚刚慕千寻替她诊脉的时候,他没有跟过去,只是瞧着慕千寻的神色,他也看出来只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如今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更是不愿她继续留在这里,想让她休息。
“比起二嫂这般,我这样也算不得什么,二哥虽然守着她,可是他们毕竟刚痛失了孩子,这边每个人照顾着也不行。”夏初瑶说罢,侧头看了一眼夏桃,“再说,我这会儿也不想回落松苑去,三爷便不要劝了,快走吧。”
“你放心吧,既然父亲让我处理,我必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觉察到她的眼神,沈临安也了然了她不愿回落松苑的原因,也不再劝,只嘱咐了她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后,便带了拂衣和夏桃,与御风一起匆匆离开了观花苑。
骊阳公主那样说,这会儿徐静没醒,也没有其他人看见亭中的情形,沈朔便也只能让他们先散了,因着自己也要准备上朝,便与朱氏一起离开了观花苑。
“三弟妹与二弟妹倒是情深,这会儿不回去看三弟如何处置夏桃,倒是愿意在这里守着二弟妹?”自主屋出来,看到廊下的夏初瑶,骊阳公主步子一顿,挑眉扯了一丝嘲讽的笑。
“等得三爷处置了她,我会着人将结果上报给殿下的,虽说她是我的妹妹,可是,存着这样的害人之心,素来是府里难容的,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看着眼前的人脸色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夏初瑶只是笑着说道,“殿下脸色不太好,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这般模样,若是叫大哥看到了,也该心疼了。”
沈临渊这几日都在西郊大营,昨日出事到现在都没见着他的人影,想来是没有去通知他。
蹙眉扫了夏初瑶一眼,骊阳公主也不再与她多言,只快步离开了观花苑。
老夫人先前被送回了遮云苑,她等得回寻月苑换身衣服,还要去遮云苑请安,照顾老夫人。虽然徐静还没醒,可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得趁徐静醒过来之前,至少先取得老夫人的信任,到时候,若真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帮她说话。
148给他一个交代
徐静醒的时候,屋里已经掌了灯。
昏黄的光影里一片朦胧,隐约听见耳畔有人在喊她,还不等她抬手去碰触眼前熟悉的人影,便有一双大手将她的手紧紧攥住。
“临寒……”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徐静轻唤了一声,脑海里隐约浮现昨日的情景,“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静儿,我让厨房熬了粥,你躺了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听她提起孩子,沈临寒满心的沉痛又被勾起,也不答话,只柔声说道。
颤抖的手覆上小腹,在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徐静身子一震。
“临寒,我的孩子……”决堤的泪和哽咽阻断了余下的话,徐静抓着沈临寒的手,泣不成声。
“孩子还会有的,只要你没事,我们就还会再有孩子的。”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沈临寒也是双眼通红,声音沙哑。
慕千寻说,徐静本就体弱,这次没了孩子,对她的身子损伤极大,能保住性命已是幸运,只是她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
昨晚慕千寻和几个太医都这般说的时候,沈家其他人都在,可眼下他还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徐静。
沈临寒的话没有起到半分安慰,徐静埋首在他的掌中,哭得声嘶力竭。
夏初瑶送粥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她站在门外静静看着,没有上前。
她没有孩子,却在听到自己可能不会拥有孩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心如死灰,而这份痛楚,在她回到沈临安身边后,更是叫她备受煎熬。她尚且如此,徐静这般痛失腹中胎儿的苦楚,只怕要比她更甚千万倍。
“是她……是她推我的!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她,给我的孩子报仇!”更想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得里面的哭声止住了,一直痛哭的徐静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了沈临寒的手,喊得有些声嘶力竭。
“你……你说什么?”沈临寒猛一愣怔,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还站在门口的夏初瑶。
“公主趁着盼儿和琥珀离开的时候,将我推到了水里,临寒,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给我们的孩子报仇!”徐静低哑的声音里满含恨意,一双通红的眼直直望着沈临寒,眼前的人却只是惊讶地看着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
“你不信我?”沈临寒的反应让徐静心一沉,她松开了抓着沈临寒的手,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
“我……我去告诉父亲他们二嫂醒了。”沈临寒刚刚看她的那一眼里除却惊讶,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情绪,眼看沈临寒扶了徐静劝她躺下,夏初瑶放了手里已经凉了的粥,丢下一句,扭头便往外跑。
“夏棠!”
跑出主屋时,还能听到身后沈临寒的喊声,夹杂着徐静啜泣的话语,夏初瑶听不真切,只是提裙往观花苑外跑。
沈临寒在听到徐静的话时有所迟疑,他的迟疑,不是不相信徐静的话,而是在想这件事若是公之于众后的后果。
她这么急着去找沈朔,也是怕这件事情若是拖着不说,沈临寒或许会劝徐静掩下此事。毕竟,骊阳公主是二皇子的胞妹,沈临寒又是二皇子的人,即便不是为着骊阳公主着想,为了钟贵妃和二皇子,他也不会想将此事闹大。
可惜,夏初瑶眼下就盼着这件事闹得越厉害越好。
如她所想,这个时候,沈朔已经从宫里回来,在书房处理朝事,见她急匆匆闯进来的时候,桌案前的人忍不住蹙眉。
虽说今日在处理夏桃一事时,他言语间对夏棠已经有了偏袒,可是并不代表他接受了这个三儿媳。
或许当初刚嫁到府上的时候,对于她的乖巧和能干,他还是有几分欣赏的,甚至对于陛下下旨拆散了她和沈临渊之事,他也怀了几分愧疚。
可是,自知道她与那晋国质子有往来之后,对于眼前这个夏家嫡女,他心中便只有了戒备和怀疑。
或许老夫人说得对,不管是夏棠还是夏桃,不管她嫁的是沈临渊还是沈临安,夏家的人一心想要进这镇国公府,除却儿女私情外,还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凭着沈临渊对夏棠这三年多的感情,夏棠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做出妥协,投入沈临安的怀抱。
“儿媳来是想告诉父亲,二嫂醒了,这会儿她说起昨天的事情,说要给孩子报仇,二哥正在安抚她,便让儿媳过来通知父亲。”沈朔不掩自己的神情,夏初瑶便也将他对她的戒备看得清楚,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在意这些,只盼着沈朔能快些到观花苑去。
沈朔与夏初瑶去观花苑的时候,沈临寒还在安抚徐静。
看到沈朔和跟在他身后的夏初瑶,沈临寒叹了口气,拍了拍徐静的手,起身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