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在找到川宁之后,才肯交出剩下的图纸和钥匙。若是焉阐知道此事,不管我愿不愿意,只怕都要走这一遭。”褚云舒让人来问她的状况,想来是焉阐他们已经坐不住了。
“可是,川宁葬身之处早已难寻,你还能带他去哪里?”当初是他们两人一起葬了川宁的,陈词没有想到,夏初瑶竟会答应肃和这样的要求。
“这便要问朗泫了,我当时说川宁恨透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你与他们兄弟俩相处的时间长,可知道有什么地方说出来能叫肃和相信川宁的墓真在那里,又能让我们先一步寻到机会,在那里将他和勒奔他们困死?”
“去浮白滩吧,川宁十二岁的时候被肃和责骂,一气之下说永远不想看到他,当天晚上他便悄悄一人溜到了浮白滩,最后在深处迷路,我们找了两日才找到奄奄一息的他,自此之后,肃和便再也不准他往那个方向去了。”忆起旧事,朗泫更觉恨意难平。先是那般对他,之后又射杀肃和。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想过,那个从前他们敬之爱之的兄长,会对他们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来。
“那里倒真是个好去处,”原本夏初瑶心中所选也是此处,如今有了这段旧事,想来肃和便也不会有太大的疑心,“等肃和提起此事时,你便要求一同前往,毕竟你与川宁也情同手足。”
“我自己提?他会同意?”朗泫皱眉,颇有几分不相信肃和会答应这个要求。
“他会的,人之将死,他必然不想留下太多遗憾。”夏初瑶抬眸看朗泫,想起前日肃和与她解释的事情,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肃和曾说是因为她才喝下药酒,当晚她陪着娜雅去敬酒,递给肃和的那杯酒是娜雅倒的,想及之后的事情,对肃和下药的很可能就是娜雅,她先前一直以为娜雅要她瞒下的是那一晚的羞辱,却不想,竟然是这件事。这样的事情,她无法向朗泫说出口。
“公子,三殿下那边派人来请,说是肃和派人过来了,点名要见夫人。”朗泫刚抿唇点头应了,外面敲门声后,是池光的声音。
“陈大哥你留在这里,等得我们出发之后,你与池大哥他们一起跟上来,做我们的后援。”让沈临安扶着她下床来,看陈词也想跟着一道过去,夏初瑶叫住了他,“你与朗泫的人熟悉,对西荒大漠也比池大哥他们熟,你留在这里,我们才走得无后顾之忧。”
“可是……”陈词看了朗泫一眼,还是不放心。
“有我在,不会让她有事的。”夏初瑶还没有开口,扶着她的沈临安淡淡说了一句,堵住了陈词余下的话。
陈词看着他们,终也只是点头应了下来。站在月门处眼看着一行人离去,轻叹了一口气。外间已是云开雨散,可现在他的心情,要比刚刚大雨磅礴的天气还阴郁几分。
肃和派来的人是勒奔,他此行还带来了另一张锦帛。
这一次,侯府前厅里,四位主君都在,众人看着那张锦帛,一时间都没有言语。
“主上说了,余下的三张图纸和钥匙,他只会交给一个人,你们若是想要,等得我们办完该办的事之后,找她讨要便可。”刚进大厅便听得勒奔这样的话,夏初瑶步子顿了一顿,蹙眉不语。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焉阐打破了沉默,抬眼看向门口的夏初瑶。
“你们有其他的选择吗?”明明自己孤身在敌营,勒奔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转头看到夏初瑶后,便也不理会其他人,朝她走去,“主上已经将第二份见面礼送过来了,将军是不是也该跟我们走了?”
夏初瑶偏头看了看厅中的几个主君,还有坐在首位的褚云舒,见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便朝勒奔点了点头:“要走可以,不过我得多带两个人随行。”
本以为需要费一番口舌,可勒奔也只是挑眉看了看她身旁的人,目光落在朗泫身上数秒后,淡淡说了一句:“随你喜欢,快点走吧,别让主上等急了。”
言罢,勒奔按剑大步跨出了厅门。
“沈大人!”眼看他们要走,一直没有开口的褚云舒唤住了沈临安。
昨日孟长安突然发难,将他擒了困于府中,等得因为救他而被困住的池光他们反扑拿下西陵候府时,府外的混战已经接近尾声。他刚出来就见沈临安抱着夏初瑶回来,之后沈临安一直守着夏初瑶,他在这边应付一群西荒人,到现在还未能过问沈临安为何来此,便见他又要跟着肃和的人走,不由得有些担心。
“殿下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什么差池,必会拿回几位主君想要的东西。”沈临安步子一顿,转身朝他作了个礼,这般落下一句后,便转身跟了上去。
一路出府去,穿过回廊时,恍然瞥见对面园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夏初瑶微微一愣,转头看身旁跟上来的沈临安:“张真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先前在雨中昏迷,这会儿刚醒来有要匆匆离开,倒还没时间细问沈临安他们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褚云舒他们到底是如何脱困的。
“他送信到帝都,说是治病之法已有眉目,必须马上见你,刚好他人在徐州,我便在青州与他汇合后,一起过来。”眼看张妙丹带着一个提着大包小包药材的随从匆匆穿过花园,往后院去,沈临安眉心微拢,“到底是治什么病,给谁治病,他为何会这般急着要见你?”
“此事等我们回来再说吧……”先前张妙丹说若是不知具体是什么毒,很难寻到解法,她这边一直没什么眉目,却不想张妙丹竟然有了进展。在这种时候,听到这样的话,倒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沈临安抿唇没有言语,他问过张妙丹,张妙丹也说得含糊其辞,似乎不愿透露,想来是夏初瑶有意嘱咐过。
她曾两度昏厥濒死,醒来之后经大夫们诊断却又都说无事,想来张妙丹所说的病,就是指这个。他不明白这样大的事情,夏初瑶为何不愿与他提起,他也只能盼着张妙丹的法子,真能治好她的病。
出了西陵候府,朗泫已经叫人替他们备好了马匹,一行人自府中往城外去,看着沿途提刀巡逻的西戎军人们,夏初瑶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
借兵破城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如今他们要跟着肃和和赤蛇的人一起去浮白滩,而这城中的褚云舒除却要面对几万西戎人外,还要应付西境其他的驻军和帝都那边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变化莫测的大漠危险,还是波诡云谲的人心更容易要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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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勒奔带着他们绕过旭止城的长剑,进到了一个巷子深处的小院里。
“来了?”刚踏进院门,就听得房里沉闷的声响,推门出来的人依旧一身轻简的装扮,清瘦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声音也比前两日足了几分。
“她说要带人随行,属下擅作主张同意了。”勒奔俯身朝他作了个礼,侧开身子,便让他看到了跟在身后的朗泫。
四目相对的一瞬,朗泫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要他拔剑而起,将眼前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流亡在外的人碎尸万段。
“将沈大人都带来了,是怕在本君这里再受欺负?”仿佛并未感受到朗泫的杀意,肃和只是自他身上匆匆扫过,便饶有兴味地看向一旁的沈临安,“先前听说沈大人才学出众,看你所配之剑不差,也不知身手如何,可否让本君的属下讨教几招?”
“在下素来只对敌人拔剑,今日便算了,日后说不定能有和肃和主君切磋的机会。”身旁的朗泫正恨得咬牙切齿,沈临安看着廊下的人,也是面色不善。
他本以为夏初瑶肩上的伤是孟长安所致,等带她回西陵候府之后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肃和所为,若非夏初瑶打定主意要引肃和去浮白滩,沈临安是真想现在就教训这个出手伤人的人。
“你还真是给自己带了两个好帮手,说吧,川宁到底葬在何处?”肃和挑眉轻笑了一声,也只是转头去看夏初瑶。
“他当初让我将他葬在浮白滩的月皎岩附近,他说那是你永远都不会去找的地方。”月皎岩位于浮白滩最深处,是方圆数里内最高的岩石,是浮白滩里唯一一处可辨的路标,“具体是在哪处的岩丛里,还需得我进去之后,看过才能找到。”
“浮白滩?”听得这三个字,肃和眸子一暗,变了脸色。
“夏将军的意思,我们若想找到少主,要先带着将军到月皎岩才行?”勒奔皱眉看向夏初瑶,浮白滩里只有月皎岩附近是大片的戈壁,砂岩错落,地形复杂,若是川宁真葬在此处,他们不仅要冒险进浮白滩,还要带着她才能找到。
“你们比我更清楚这浮白滩的情况,此去风险极大,我是极不愿意冒这个险,主君若是能换一个条件,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好事一件。”看了看肃和的脸色,夏初瑶做出一副不愿前往的模样。
她也清楚,这个季节漠上风大,浮白滩的沙丘移位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即便是再识途的大漠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安全出入其间,可若是不去,她总有几分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肃和,更不甘心将那些图纸和钥匙拱手交给武方城里的那群强盗。
“勒奔,叫他们准备一下,即刻动身,我们今晚先赶到邱云山。”肃和垂眸看了她片刻,转头吩咐勒奔,“替他们三个也准备好马匹和装备。”
“还是让属下带人去将少主接回来吧,漠上风沙太大,主子的身子……”
“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清楚,快些去准备吧,记得把身后的尾巴打扫干净。”打断了勒奔的满腹担忧,肃和的话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