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
林然惊呆,问天一:“他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又发表这么中二的宣言?”
“卖你的法宝,用你的钱,伤自尊了呗。”
天一叼烟:“傲天嘛,从来都是送女人礼物的,这突然被你包养不适应了呗。”
林然挠了挠头:“这孩子还挺讲…啊!”她忘了自己头发刚被泡在水里,一挠头,瞬间被染了一手黑。
艾玛!这玩意儿染色洗不掉啊——
林然惊恐往四周找布要趁着颜色凝固之前擦手,刚看见块布要摸去,就被一把握住手。
林然:“…”
完犊子。
“你还没有回答我。”元景烁攥住她的手,一眨不眨盯着她:“行吗?”
林然沉默了。
她要好好想一想如果元景烁一会儿揍她,她该怎么个姿势求生。
元景烁看着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眼中的光亮渐渐黯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
他声音沙哑,是说不出的压抑:“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们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林然:“你先松开手…”
元景烁看她一脸急不可耐,突然起了逆反心理,冷笑:“如果我偏——”
“…再看看你的手。”林然继续:“你就都明白了。”
元景烁松开手,冷笑低头看了看,看见一只乌漆麻黑的手掌。
元景烁:“…”
林然眼疾手快扯过毛巾撒丫子就跑:“我还有事儿走了你再找个毛巾擦天不早了我去隔壁睡晚安明天再见——”
天一:…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元景烁看着翻飞的门,脑门都快炸了:“林然你给我回——”
话音未落,房门又被推开,林然探个脑袋进来,瞅了瞅,伸胳膊一把扯住小月:“你跟我睡,从今天开始你没有私人空间。”
“…”小月泪眼汪汪试图再白莲一把:“元大——砰!”
她被糊在了门板上。
小月:“…??!”
小月缓缓滑落在地上,仰面朝上,满脸呆滞。
“对不起。”
林然特别没有诚意地道歉,转而拽住小月的脚踝,如同拽个拖布,把她生生拽去了隔壁。
元景烁眼看着林然拖着破布娃娃似的小月颠颠跑走了,眼皮子一直在跳。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椅子上,盯着黑黝黝的掌心,明明是很气,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翘。
真是个木呆子。
……
小月跌坐在地上,柔弱瑟瑟的小可怜样,然而门一关、脱离了元景烁的视线,她姿态立刻就变了。
瑟缩的肩膀支棱起来了,泛红眼圈里的泪珠也没了,脸上无辜害怕的小表情瞬间消失,扭头直勾勾望着林然。
林然熟视无睹,扔给她个枕头:“睡觉,或者打坐修炼,你自己看着办,别吵到我睡觉就行。”
小月把手指含进嘴里咬了咬,忽然笑:“然姐姐,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林然看向她。
“我可以告诉你哦。”她软眸娇怯,呵气如兰,柔润唇瓣含住指尖,勾出粘膩的银丝,像是恶花挤出糜烂恶毒的汁:“…只要,你跪下来求我啊!”
林然定定望着她三秒,在小月的心不知不觉跳得更快的时候,她倒下了。
她躺倒,拉起被子,翻了个身。
三秒后,小月听见小小的鼾声。
小月:“…”妈的。
小月盯着她纤细的背影,手指攥着枕头,尖长指甲生生把枕头撕烂,里面柔软的绒絮散了一地。
去死去死去死——
小月死死瞪着她,恨不得把她生扒抽骨,指甲伸了又缩缩了又伸,到底也忌惮着没敢动,把烂枕头狠狠摔在一边,满眼阴戾盘腿闭眼开始打坐。
夜色渐浓。
今夜乌云格外重,遮住了半弦的月,斑驳的月影斜落窗边,隐入无边晦暗的黑暗中。
有无声的气流和着晚风拂动,微凉,泛寒…带着渐渐骇人的杀意。
林然忽然睁开眼。
空气中有什么变了。
林然想都没想,摸出储物戒指毫不犹豫就扔了出去。
下一瞬,屋顶骤然坍塌,整座客栈几乎瞬间被夷为平地,属于金丹后期的强悍骇人的力量狠狠撞在储物戒指上。
本就在天雷中支离破碎的储物戒指承受不住彻底湮没,晶莹飘零的空间碎片中,林然透过破裂的屋顶,看见天顶笼罩一层水波纹状的屏障,将大半条长街笼罩在其中。
目光穿透那波纹屏障,林然甚至能望见对岸另条长街春楼灯火不熄的景象,然而不过几里之隔,那遥遥欢声笑语竟似被擎天横戈而断,此方空气死寂凝固,浮在半空之中的,赫然是居高临下望来的长风城主毕烽。
燕州禁令,城中不得杀人。
可他趁夜而来,公然临城,杀元景烁。
这一刻,林然出乎意料地冷静,毕烽宁愿违背州令、放弃长风城主之位被燕州宗府追杀,也要杀了元景烁,以绝后患。
不得不说,狠得下心,也足够破釜沉舟。
流光自隔壁横冲而出,金色刀光狠狠劈向毕烽。
毕烽一挥手将刀光震碎,筑基巅峰强度的灵力于他不值一提,可那刀光中蕴含的“势”、那尚且青涩、浅薄,却已经展露出峥嵘威力的刀势,却震得他手背发麻。
毕烽望着那自废墟中跃出的英挺少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不做长风城主也罢、被燕州追杀也罢,大不了他逃出燕州退避其他州府,或者拜入哪方势力寻求庇护,以他金丹后期的修为,四海九州自有可去之处
——但是这个少年,绝不能留!
毕烽抬了抬手,身后静立的客卿暗卫立刻往废墟冲去。
林然还没来及追上元景烁帮忙,数道法光迎面撞来,小月一个翻身毫不犹豫蹿躲到旁边,下一秒林然已经被团团围住。
元景烁低头看了看与金丹客卿厮杀在一起的林然,再抬起头,浑身飙出骇人杀意,望着毕烽的眼神像凶狼要将他撕碎。
“老夫给过你机会,小儿,可惜你不识抬举。”
毕烽冷冷道:“老夫欣赏你,愿意把女儿嫁给你,我儿美貌、性情柔婉,宜室宜家,只要你答应,你我岳婿同心同德,日后老夫和长风城便是你最大的仰仗,可惜你自己不惜福分,非与老夫作对。”
“笑话,你让我娶我便娶,你算个什么东西!”
元景烁嗤之以鼻,毫不客气:“不过是想用女儿做绳子拴住我白赚条猎犬,见计策不成恼羞成怒转而痛下杀手,如此卑鄙无耻,一扭头舔着脸就说自己是看重我、说我不识抬举?谁给你的脸?!”
“放肆!”
毕烽被说破心思,脸色瞬间阴冷,大怒而反笑:“猖狂小儿,好硬的嘴…好啊,老夫便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也有你的嘴这样硬——”说着他猛地高举双手,爆涌的灵气将大地撕裂,漫天尘土席卷天空,聚为一只遮住半个苍穹的土黄色巨掌狠狠向元景烁拍去。
元景烁拔刀暴起,金光泛开的罡风直直顶上压来的巨掌,霎时间沉重的压力仿佛整个天幕坠落砸在他身上,属于金丹的宏大灵气余波在他周身震荡,轻而易举撕裂他周身的屏障,元景烁胸口宛若被一拳狠狠锤中,殷红的血从唇角淌出。
这就是金丹后期的力量。
元景烁死死咬住牙,全身肌肉骤然发力,半身衣衫破碎,露出年轻矫健的体魄,修长的双臂青筋根根峥嵘暴起,金光爆亮刺目,竟硬生生把擎天厚重的巨掌顶出一道裂缝、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废墟中,小月依在坍塌的梁柱后,仰头望着穹顶一人一刀顶住虚空巨掌的少年,眼中闪烁出前所未有的异彩。
“是力量…”
她喃喃着,脸颊泛起潮红,手指一点点掐进柱子坚硬的实木里,指甲被磨得开裂她也似一无所觉,只痴迷望着少年的背影:“是力量啊…”
好想要好想要。
好想要这个男人,好想得到这种力量。
这种——被天道厚爱的,可以肆无忌惮、再不被任何管束的力量。
有破裂的灵光刮过,斑斓的光彩中,映亮阴暗处一双写满了贪婪和欲望的眼睛。
林然脸色却骤变:“小心——”
但是已经晚了。
元景烁感觉腹部的凉意。
他僵了僵,缓缓低下头,一只粗粝的拳头破腹而出,粘稠猩红的血淋淋淌下,顺着颤抖的肌理滚落,一股一股聚成猩红血泊。
身体是麻木的,十几秒后,感官才后知后觉地回笼,刹那间,前所未有的撕痛贯穿四肢百骸。
元景烁的手开始发颤。
“如果给你机会,也许你未来真能一方气候。”
毕烽冷森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说不上是得意、惋惜、恨意还是终于能除掉心头大患的松一口气,他道:“只可惜小子,你太狂了,未出海的蛟龙不配被称为蛟龙,你的未来,将终结在此了!”话音未落,毕烽猛地抽出手臂,鲜红的血肉伴随着泼天血雨溅落。
元景烁全身一震,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大股大股的血已经喷出,喷成漫天血雨。
他试图用力、他试图握住他的刀,可是这一刻,那刀突然变得很沉很沉,空洞的腹部、涌走的鲜血伴随着退潮般消逝的灵气,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抓不住了。
“元景烁——”
元景烁听见有人凄声叫他的名字,他听出那是谁,他想说他没事,可是血太多了,从肺腑涌上来,堵住了他的喉咙,他说不出来话。
天空压下的土黄巨掌越来越重、越来越沉,蜿蜒的裂痕在上面蜿蜒,眼看要将元景烁碾碎……毕烽不由露出得意的笑意。
然而就在那一霎那,少年全身爆出可怕的力量,竟猛地收刀,不顾天顶坍塌砸下的巨掌,转身一刀狠狠劈向毕烽。
毕烽正用灵气支撑着巨掌要将元景烁压扁,没料到他竟敢撤下防御以同归于尽的凶势杀来,猝不及防被一刀贯穿胸口,霎那间血开肉绽、露出心口被震出裂痕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