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弥勒立刻跑去妖主身边,谄媚地双手捧起妖丹:“陛下。”
妖主拿起来,捏住缓缓转着。
在人族眼中,这只是一个颜色怪异的妖丹。
但在他冷瞳倒映的暗影中,那紫黑色的圆珠深处,缠满了细密不详的幽纹。
这是妖丹?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蛟已经渐渐灰白的眼中散发出光,渴望地看着他,努力发出祈求地一声。
瘦削苍白的手指捏着那颗紫黑色的妖丹,妖主看了看,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把妖丹塞回蛟身体的时候,他捏碎了。
他捏碎了妖丹。
蛟不敢置信望着他。
“为人傀儡,自甘下贱。”
薄薄的猩红的唇瓣轻扯,蛟最后的意识里,只有他残狞漠然的眼神:“无能之辈,不配苟活。”
蛟身刹那陨落为飞灰。
众人怔怔看着,反应过来,噤若寒蝉。
这时,妖主突然掐住额角,掐了好一会儿。
他身上的气息变了。
半响,妖主放下手,终于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扫过所有人。
但没有一个人能感到荣幸,只有蚀骨的寒意,从牙缝底往上渗。
所有人控制不住地颤抖。
因为他们都清晰看见,妖主眼中,渐渐峥嵘暴虐的骇意。
第59章
血河不知何时又开始流淌,在众人脚下蔓延,宛若某种不详的死咒。
妖主身后无数匍匐的魍魉诡谲的黑影倏然唯聚在众人身边,并不动,但黑袍里抬起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和嗜血的面容,昭示着一触即发的杀意。
众人面色惶惶,慕容洪眼神不安,人群的后面,纤瘦的紫衣女人无声无息隐进阴影中。
晏凌一跃而下,手执龙渊与楚如瑶各左右站在龚长老身后。
“情况不妙。”
龚长老脸色难看:“妖主动了杀念。”
楚如瑶皱眉:“他之前没杀我们,为什么突然又要杀人?”
龚长老苦笑一声。
“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龚长老叹气:“想杀就杀,喜怒无辨,这就是妖主啊!”
楚如瑶眼中满是不服气,晏凌抿紧唇。
妖主为什么突然想杀人?
喜弥勒心惊胆战望着妖主。
他眼珠盯着前方,阴森森瞳仁里却没有任何人,冰冷皮肤扯紧,喜弥勒眼睁睁看见那太阳穴一胀一胀鼓起,削薄的唇像浸满了血,红得骇人。
喜弥勒心里一个咯噔。
他悄声问:“陛下,难道是头又疼…”
他噤声,因为妖主偏过头,凉凉盯着他。
“哎呦小的这破嘴。”
喜弥勒二话不说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脸,谄媚:“当然是陛下说怎样就怎样,陛下您要是看他们烦,那就——”
“杀。”
喜弥勒生生吞下半口血,想哭.
妈的,里面还有万仞剑阁的人,这但凡搞死一个,不得和这些剑疯子不死不休。
但是没办法,妖主头疼的时候就不高兴,妖主不高兴那谁也别想高兴,喜弥勒猛一挥手,厉喝:“给我杀——”
四周狰狞的黑影如同被摘掉枷锁的野兽,刹那间嘶吼着向众人攻去。
众人大惊,龚长老怒喝:“公然与人族开战,喜弥勒你疯了?!”
喜弥勒义正辞严:“是你们人族挑事在先,我们只是除掉冒犯妖域威仪之人。”
“谁挑事?谁冒犯妖域威仪,不都是你们自说自话。”龚长老怒喝:“放你丫的狗屁!”
喜弥勒已经破罐子破摔了:“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们陛下觉得此事还有蹊跷,你们人族都不无辜,我们可没工夫仔细查个明白,干脆都一窝端了最是痛快。”
龚长老险些当场脑溢血。
有什么蹊跷你明明白白说出来,你他妈一句有蹊跷就开打了不就是闲得蛋疼想找个打架的理由?!
龚长老一边和喜弥勒隔空对骂,一边插空小声对晏凌楚如瑶说:“今天恐怕不能善了。”
晏凌一剑挥开咬来的狼妖,连冲锋用的炮灰都是金丹往上,元婴更是好几个,妖族本就实力更强大,一个个悍不畏死凶残嗜血,即使在场的人族都是精英强者应付起来也很是吃力,眼看局势就渐渐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倾斜。
龚长老:“现在是妖主还没出手我们尚能勉强支持,他一旦出手,我们必死无疑,必须寻求外援…晏凌!点起狼烟石!”
狼烟石是一种极珍贵的示警工具,是从剑阁祁山大殿供着的烽火台取下的小石,与烽火台如子母息息相连,无论多远距离燃起,烽火台也会立刻点燃,为宗门指明方向。
烽火台对剑阁意义非凡,狼烟石更是只有掌门、和真正被确认为继承人的首徒拥有,是晏凌从云天秘境结丹出来后掌门阙道子亲手交给他的,连龚长老都没有,若非情况实在危急,龚长老绝不会让晏凌燃狼烟。
晏凌立刻竖剑,竟从剑芒中甩一个灰扑扑的小石块,狼烟石斜飞而出,眼看就要在高空炸亮,就听微不可查一声嘭响:“咔嚓。”
下一瞬,他们眼看着即将燃烧的狼烟石湮没为飞灰,血红波纹屏障自大地尽头重新璀璨,瞬间往上铺陈盖过头顶,笼罩住半边天幕。
“竟是死禁!”
龚长老眼神有一瞬不敢置信,死禁,这可是与命线相连的绝禁,闹不好就反噬自身的那种,什么仇什么怨妖主这么想搞死他们。
龚长老直接往头顶屏障劈了一剑,那屏障如血波震荡,却甚至没有裂开一丝裂痕。
龚长老黑了脸。
楚如瑶:“师叔,我们该怎么办?!”
龚长老也麻爪了。
晏凌突然道:“通灵镜,通灵镜可以穿透一切虚化和屏障。”
“正是!
龚长老恍然大悟:“快取出通灵镜,请梵天那边诸位元婴长老结阵助我等脱困!”
侯曼娥正在洗jiojio
梵天净地说出去多高雅多牛逼,照她看就是一片破沙漠,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也就这暂时的宿营地周围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湖泊,水质清澈剔透。
在沙坑里埋了好几天,虽然有净身符,侯曼娥这个穿来的还是觉得不正经洗不得劲儿,呼吸都是沙子味的,她看这湖还挺干净,就过来洗了个澡。
然后跟屁虫小师妹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然后一大群师妹也追跑打闹跑来了。
一个人的月下独浴变成澡堂大合唱。
侯曼娥黑着脸坐在湖边,两个娇柔师妹戏水笑嘻嘻跑过,溅起大浪糊了她一脸水。
侯曼娥:“…”妈卖批,妈卖批你们听见了吗?!
侯曼娥恨恨抹一把脸,手腕上金镯往下滑了滑。
侯曼娥根本不看它。
扔钱都能听个响,这破镯子十几年了都没响过,一线牵一线牵,呵,等哪天彻底生锈了,她扭头就把它扔湖里喂鲨鱼!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通灵镜嗡嗡震动。
侯曼娥摸出来,上面显出楚如瑶的脸,她哼唧:“又有什么——”
“妖主要杀我们!请王长老与诸位长老协力!”
王长老是北辰法宗的元婴长老,也是此次梵天之行的主事人。
侯曼娥“蹭”地站起来,在众女震惊的目光中,二话没说光着脚撒丫子往回跑:“王师伯——”
王长老从侯曼娥手里夺过通灵镜,一边召集长老一边着急和龚长老说话:“你那边怎么样?妖主真的要杀你们?这不应该啊,妖主行事再疯癫也不是真疯子,平白无故杀你们无异与人族开战,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是真的。”
龚长老眉头皱得很紧:“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他现在没有亲自动手,但放任手下的妖兵妖将大肆屠杀,照这样下去我们还能勉力支持,但燕州那些城主宗族可就要被屠尽了。”
王长老:“晏师侄不是有狼烟石,快燃了让剑阁救人。”
龚长老:“妖主把周围千里封了死禁,狼烟石燃不起来。”
王长老也脱口而出:“妖主疯了?”
虽然龚长老也这么想,但并不妨碍他怒吼:“快想办法!”
王长老也怒吼:“我他妈能有什么办法,梵天在大周天之前许进不许出!连传讯符都飞不出去,我难道能从镜子穿过去?况且我一个元婴中期穿过去也是给妖主送菜的!”
龚长老吼:“所以让你多召人来结阵救我们!从通灵镜往里灌——他妈快点!再晚就没我了!”
王长老:“…”妈的。
长老们聚得很快,还留在聚集地的各宗主事人都来了,王长老三言两句解释完情况,很快众人聚成聚灵大阵。
二三十位元婴初期中期长老亲身聚成的大阵威力相当可观,磅礴的灵气瞬间从通灵镜灌入,龚长老大喜,举起通灵镜对着妖主那边大吼:“喜弥勒!你莫要欺人太甚!若真逼我们到绝境,我们也不免要为命拼上一拼!”
妖军与人族麓战在一起,声势滔天,喜弥勒瞅了半天,隐约瞅出些门道。
妖兵妖将虽然杀得凶悍,其实主要杀的是燕州中人,对于那些三山九门的长老弟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是他下的令,显然是妖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