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也没事,鞭炮是砸不中他的,可他头上戴着的纱帽,太招风了,所以不幸的成为了攻击目标。
卫初晴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愕住了,心里止不住的内疚,她本来是想帮他的,哪知对方那么走背运,跟她一样倒霉。
噼里啪啦一通乱炸,白袍人被炸得身体一震,头上的纱帽破了一个大洞,绕了他发顶一圈,帽沿脱离了下来,脑袋上还躺着一片巴掌大的帽盖。
卫初晴不住地愧疚着,目光一直放在对方的脸上,没去注意他被烧坏的头发。她很想看他的容貌,可这回是要失望了,因为对方脸上还套着面具。
双重掩护真面目,这人要不是美到绝世,要么是丑得不堪睹目。卫初晴暗叹。
这才去注意对方头上的惨相,幸好他为了简便行事,一头乌发梳成发髻,鞭炮只是把他的发髻炸成了鸟窝,回去好好地修剪一下,不会很难看。
白袍人看不出是否生气,但已经从刚才的慌乱镇定了下来,单臂一撑竹竿,横身扫了一圈,腿势凌厉地挡开了恶人们的进攻。
他也不落地,双臂在竹竿上左右交换,爬上了顶端,身子一压,竹竿弯成了一道弧,他以身做箭,扯着竹竿射到了另一根竹竿上。
这仅靠力道的动作,毫无一丝内力与招式,简单直接,威力却与普通高手相去不远。这体能比一些江湖草莽要刚劲,似一柄经久不衰的神枪。
恶人们也惊诧了,想不到这小子耐力那么强大,斗了那么久,还有如此雄厚的力道,今日他们占了兵器的便宜,可这样对方都毫发无损,而他们却消耗了不少体力。
卫初晴看他刚才爬竿的姿势,有些眼熟,这怎么那么像钢管舞?她又想歪了。
此刻白袍人双腿反剪着身后的竹竿,似一尾鲤鱼,高扬着尾巴,蓄势待发,欲要跃入龙门。
他伸手一比手头的竹竿,横掌一切,截下了一根竹棍,他劈掌在两端削尖了一下,做成竹叉,他的掌像把利刃,削竹子的动作就跟削梨一样轻松。
他这是在做武器了,双方的势头似乎即将翻转了。恶人们只迟疑了一下,各自飞上了竹竿,甩出武器,朝正在低头削竹的人攻去。
卫初晴心想白袍人应该不会危险了,打算趁他们都凝神专注地打架的时候逃出去。她贴着墙根走了几步,没注意上头的打斗情况。
只听到一声震惊风云的呼啸声,地上响起四个沉重的落地声,然后是痛苦的呻吟。
“你,你是神策府的将军!”玊虎此刻哪还有一丝嚣张,声带抖个不停,满藏了惊惧。
“杂碎。”白袍人冷冷吐出两个字,音色还是很温柔,但在凌厉的气势下,像天鹅绒一般,华贵醇厚。即便骂人都那么动听,那若是柔情起来,不得捏出水来?
卫初晴一阵心动,这男人太具有攻击性了。
“说吧,上回在南山寺外的桦树林,可是你们当道拦截靖国公府的家眷?”白袍人试探地问道。
“将军说笑了,咱们这些江湖草莽怎敢对官家不敬?今日是一场误会,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爷爷,求爷爷饶了小人一命。”
玊虎刚才还威猛,可现在就像只纸老虎一样,半点血气都没了。乱人岗果然出不了什么好货,欺软怕硬,孬起来连孙子都不如。
卫初晴呸了一声,十分鄙视这些怂包。可听他们的对话,却意外的知道了两件事,原来这白袍人是神策府的将军,而上回刺杀寰莺公主的人来自乱人岗。
“任何人的话,我或许会信上几句,如果你们有人性,我或许会放过你们。”那他这意思是放还是不放过?卫初晴无法明白他的话意。
玊虎听了这句话,出手又向对方攻去,他算是明白了,再耗下去必死无疑,只能拼了命逃了。他佯攻了一招,在对方防御的时候,趁机逃了。
“畜生。”白袍人也不再去追,十分鄙夷对方放弃同伙的做法。
卫初晴没看到他最精彩的出手,心中有些遗憾。她只听到那声风云涌动时的肃萧声,可由此看来,那必然是雷霆一击,挑弄风云,仿佛彗星擦过地球,燃起满天的流光。
白袍人撕下几匹布,手臂抖了几下,拧成了绳子,将重伤的恶人捆了起来。他正弯腰处理着俘虏,忽而眼睛一眨,眄了侧方一眼,随后又不在注意,站直了身子,牵着手里的绳子,恶人像囚犯似的,被他牵扯着走。
“恩公大侠!请留步!”一个清亮的声音喊住了他,带着仰慕与兴奋。
“嗳!你听我说话呀!”见他没有停步,也没有理会自己,卫初晴有些失落,心道:少侠都是那么有个性吧!
“嗳!刚才的事,不好意思啊!我是想帮你的。”她追上了几步,愧疚地道歉。
“能力不足,就别多管闲事。”白袍人停顿了一下,话里带了一丝火气,不用想也知道他生气了。
换做任何人也会生气,要是不讲理些,对她暴揍一顿也是可以的。古人把身体发肤看得很重要,她刚才的失误,算是损了他的颜面。
“嗳!你别着急啊!我看你头发很厚,束马尾辫很帅气的!”卫初晴安慰着他,可对方并不接受她的歉意。
“我知道你是无心之过,才不与你计较。记住了,下次遇上我,就避得远一些。要是再敢招惹,就算念你是女人,我也不客气了。”白袍人语调微扬,说得很傲慢,后面又带了警告之意。
我是女人就对我不客气?这话听着怎那么别扭?不应该是念在你是女人的份上,便对你客气么?她是女人嗳!需要是大丈夫的保护,只有小家子气的男人会斤斤计较。
这人比淳于澈还难弄,小气死了。本事大,声音好听,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小姐照样可以无视你!对他兴起的好感,遭到他两句刻薄的话,荡然无存。
有些人还真是只有一眼惊艳,之后就无感了。
“神策府……”他竟然是红营的将军,与淳于澈阵营对立的人物。
卫初晴不去问他的名字也是出于这一点,他们日后或许只能做敌人,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扯的好。
她出了染步坊,发现官兵已经离开了这里的街巷,不由庆幸了。急忙跑上大街,避开官兵的搜查。
“站住!我怎看你这般可疑?赶快将面具摘下,不然本官就令人抓捕你了。”宁温舒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袍人,双眼盯着他的面具,俊美的脸露出妖娆的笑容。
“本将军处理公务时期,可以便衣行事。这是圣上赐予的荣宠,有些人若是嫉妒了,大可也去撩功领赏。是以别挡着我的道!”白袍人语带不耐烦,他现在头发凌乱,特别不想让某些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样。
“呦!原来是红营的军师啊!下官一时眼拙,竟瞧不出来是你,最近军师好忙的样子,月底考核又得打红杠了,这么不求上进的官员,真是让本御史痛心。”宁温舒是都御史,职责便是监察百官,既可以向上弹劾,也可以当面训诫官员的过错。
“少管我的事。”
“凌明钰,把你的面具摘下来,我便让你过去。或者我便当你是可疑之人,抓你回去审问。”宁温舒挑眉冷笑,让身后的官兵堵住了过道。
“你敢抓我?”凌明钰惊诧,想到对方的职权,低骂了一句,“狗东西。”
“就算在圣上面前对质,我也有理由。谁让你出现在这个地方,行迹可疑。”宁温舒趴在马头上,低头去瞧对方的眼睛,饶有兴趣地说道。
“你想看便看吧!”凌明钰一把掀开自己的面具,冷着脸色,无视对方的怔忪,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官兵,像是一道无形的剑气,官兵们纷纷避让,空出来一块地方。
“在里边,你看到劫匪了么?”宁温舒直起腰,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背影。
“看到了,人就在里边。”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宁温舒听着对方敷衍的回话,对身后的官兵打了手势,绕道而回。
卫初晴打算先回王府,就在半道上遇到了一个女子,出于对她身上衣裳的好奇,随便问了一句,便招惹来了一番纠缠不休。她不胜其烦,赶紧落跑,哪曾想对方追到了王府。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跟了我一路,究竟想要干嘛?”她烦躁了,站在大门里,质问对方。
“我,喔不……姑娘,你是误会我了,我并不想冒犯你。你刚才说,你认识我身上这衣裳的主人,你说……她是你的保镖。我便想问你,她在何处?我想向她报恩,为何你不愿告诉我?”门外的女子,迷茫地对向卫初晴,脏乱的脸上露着一抹乞求之色。
她的眼睛没有神光,好似一面菱镜,干净透明,别人可以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到自己。她的眼里映出了一双凤目,好似平湖映月,两相照映。
坐在花厅的人,凝眸注视着门外,端着茶杯放在唇边慢慢品鉴,不知是品着茶,还是品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