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黄色的小鞋子踩住了一条红色的锦带,这只小脚不安分地抖着,它的主人正系着裤腰带,松垮的兵服一勒紧,显出了细腰,很是精神。
“规则,本将军已经说过,鼓声一响,比赛便开始。你们只有一个时辰,完不成任务或者迟到统统淘汰。”常将军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的话一落下,鼓声就起了。
一万六百个士兵朝前跑去,震得地面都在摇晃,他们你追我赶,不一会儿,便变成了小豆子。此刻队伍里只有一个人落在出发点,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竞争对手,于是有人看不过眼,不悦道:“你在干什么?没看见人家甩了你十条街了么?还不走!”
这个毫无竞争意识的选手耸着肩膀,“我输定了。”还比个屁啊!
“你……给我过来。”一只手伸到了她耳侧,然后捉住了她的耳尖,连带着人一起揪到了一座凉亭里。
“哎哟哟!你好凶嗷……”她被推到了亭柱上,尾巴骨撞痛了,像是踩到了尾巴,呲牙咧嘴着。这个掉链子的家伙便是卫初晴,她自始至终对比赛抱着消极的态度,要不是某个暴力军师强行把她拖到了比赛场地,她早就开溜了。
“不努力就认输了,出息。”揪住她的人不是明钰还能是谁?
大小姐撇嘴,这个军师这两日是不是闲得手痒,总来捉她的小辫子。
“小嘴巴再不老实,我就打得它听话。”
大小姐急忙捂住嘴,一脸惊慌地看着威胁自己的人。
“不想挨抽,给我去做任务。”明钰冷冷说道。
“我有个地方没弄明白……”大小姐脚尖磨地,不好意思地说道。
“什么?”
“随珠和璧藏在哪里?你告诉我,我立马去找到它。”大小姐羞涩地垂头,双眼盯着地面,一直闪烁不停。
“卫初晴,你想公然作弊?好啊!还记得我说过什么话?”明钰咬牙切齿地问道。
诶呀!他好难糊弄啊!不好,又要来抽我了!快跑!大小姐警醒过来,一抱柱子,跳出栏杆,远离亭里即将爆发的军师。
死丫头,敢来套我的话!明钰怒瞪着那个坏坏的人,他又差些着了她的幌子。
再敢骗我,我就打死你。
逃离了军师大人那双冷箭一般的眼神,大小姐慢慢地走在道上,想着这个农庄休息一会儿,混过比赛时间,再回去。
按说这个选拔将军的比赛,大小姐不感兴趣。她不打没把握的仗,将军比士兵还能驾驭,不想骑虎难下。事关一个国家的荣辱,百姓的安危,她不能逞强好胜。
大小姐徘徊在山腰上,看到一间农舍,她感到有些饥渴,想去要点吃食。这都怪军师,不给吃午饭,就要她比赛,夹私报复。
“施主,小僧前来化缘……”大小姐双手合十,学着沙师弟的模样,轻轻地推开柴门。
她暗搓搓地想着会不会遇上不平凡的事,比如嫂子偷情,与小叔子石磨后头辛勤耕耘……大小姐清咳一声,收起龌龊的心思,露出纯净天真的笑容,大模大样地跨了进去,“请问有人么?本小姐……”
柴门后头的院子里空空如也,青砖破瓦,破旧脏乱,一看就知道这里的主人已经舍弃了这间屋子。
至于主人为何会走,大小姐不去多想。
既然没人,那就回去,再半个多时辰,比赛就结束了。
“沙沙。”柴房里有动静,像是某样东西在地上了爬动。
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猫。大小姐不想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
于是她打开了柴门,然后一脸惊慌失措,抱头逃窜出去。
“嗷!救命啊!有老虎!老虎啊!”漫山遍野,响彻了大小姐凄厉的嚎叫,回音阵阵,三日不绝。
“你听到什么了么?”
“你肚子饿了吗?”
“怎么那么问?”
“一般人饥饿的时候,会看见不该看的事,听到不该听的声音。”
“你是说我幻听了?”
“这菊糕还热着,你吃点。”
“你!”
这个气结的人便是慧觉,而他对面那个穿着道袍的人自是李冶。今日是重阳节,是登高望远的好日子,站在东山上,眺望连绵的群山,还有脚下的京都,让人眼界一开,心旷神怡。
“皇帝今日阅兵,择日讨伐契丹。一万五千个士兵,虽说不少,却也不多,也不知回来的能有多少?”慧觉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子,脸上有忧色。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兵多,未必不好带,重点在于主帅。一个好军队须有一个好将军,那究竟要怎样的将才?成大事者必先有大志,得天下者必先得人心。要得人心的将军才是好将军,凌明钰心思澄澈,能够看穿事物的本质,格物致知,此人不凡。”
李冶自言自语,眼里的疑色越来越多,“为何与我所想的越来越远了……很多人……唯有他……”
慧觉听她说话不清不楚,不由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李冶敛下了神色,摇头道:“我猜不透一个人,明明很清楚……罢了,如今想不透的人也不止一个,况且这人也不会影响大局。”
慧觉看了她一会儿,“你最近老是走神,看你的眼睛也有些不太一样,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你一定有问题。”慧觉瞪着她,咬牙说道。
“和尚,”李冶脸色淡淡,纤细的长眉朝他一挑,“我问你一个事。”
应该是我问你,反倒是你问我,算了,你问好了。慧觉丢给她一个气恼的神色,“你问完以后,我也有件事问你,这样才公平。”
李冶点头,“好,我答应你。”
然后她问了和尚:“直到今日,你有哪些未了的心事或者是遗憾?”
和尚古怪地看着她,“我一个出家人,断了六根,看破红尘,哪还有什么心事和遗憾?”虽然有一个人让他憎恨,让他难以忘怀,哪有如何呢?那日在皇宫,危难关头,他都没想过那个人,就算死,那也不遗憾了。
“你一路护我助我,如果我功败垂成,你是否会与我一起遗憾?”李冶眼里有抹柔和的光,和尚读不出来是什么感情,当然不会是暧昧之情。
“你又没失败,胡说什么。”还没举事,想那么多做什么?这家伙最近太奇怪了,敏感得过度,前怕虎后怕狼的,担心这个担忧那个,多愁善感。
“你是不是身边没那个熊孩子不安心?要不我把她抓回来给你?”除了这一点,和尚实在想不透道友这种抑郁的症结所在。
“与她无关……我最近很奇怪么?”李冶淡淡问道,她的平静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天生的恬静,即便是愤怒忧伤,依旧淡淡的,让人很舒服。
“自从七宝斋那日以后,你就没像从前那般坚强了,有些心乱,仿佛到了人生的最低谷,不停地回想过去,是太累了么?”和尚问得小心翼翼,怕触碰到她的伤口。
“你看出来了……和尚,你的心思若是放在她身上,或许你会看到很多东西。”李冶依旧一本正经地揶揄着和尚,把对方堵住了口,便又一个人出神。
良久,等风向改了,日头又落下寸许,她朝西北方望了过去,眼里带着抑郁之色,低声说道:“我最遗憾的两件事,一是不想遇见却又遇见了,二是想要忘记却又放不下。”
“其实我想登的是北面的山,那儿比这里更高,景色也更好。”
“只可惜我输了……”
“东山再起,这个词我不喜欢。”她的脸上出现了阴霾,一扫初时的霁月清风。
“随珠和璧,这样的宝贝怎么会藏在凤麟寨?”
“凤麟寨与皇族来往密切,有些宝贝也不稀奇,再说他们又开青楼又当匪徒,我看他们钱多得已经快烂在仓库里了。走,以前老想进这个凤麟寨瞧瞧,妈的,这里头的机关跟个黄蜂窝似的多,忒难闯了。”
“余诚,你说这凤麟寨会不会设几个陷阱?虽然将军说这里的机关暂且撤销,但他们应该会设几个关卡阻碍我们。我们都走了三个山头,怎么还是一路通顺?我咋觉得就是越来越奇怪?这都不见凤麟寨的守卫,越平静越玄乎。”
“我也觉得可疑,不过都是自己人,不会唱什么空城计。刘瑶,你做人谨慎小心,不过这事你可以放心了。这里竟然没人,咱们就拿几件宝贝回去,随珠和璧咱找不到,捡点便宜也好。”余诚摸着墙壁上一把弓,暗道:好兵器。
“这儿的宝贝还真多,你看,我在书房里的亮格柜上拿的,这是个古董,应该是汉朝初期的,他奶奶的,拿去当铺,可以吃多少代孙子了。”余姚眼冒绿光,把一只茶壶塞进了衣服里。
“嗷!救命啊!老虎吃人啦!”一个人嗖地刮过余姚的身侧,朝内堂的窗口窜了出去。
老虎?余诚望了眼门口外山道,脸色大变,大喝:“快跑!”急忙跳上了房梁,掀开瓦片,爬了出去。
“我的娘!”刘瑶也吓得面如土色,爬进了厨房里的烟囱。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