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鹿山之战,已经引开了导,火,索,刀兵交鸣声,一声声由冰冷打得火热,枪尖擦过刀刃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呲!半空中又飙射一道血线。
蒙尘的铠甲边蜿蜒出一条血路,不甘的眼睛黯然失色,最后只能看到血雾里一个绰约身姿。
“这个军师,究竟是什么来头?”吐谷浑眼皮直跳,察觉到了危急,久经沙场之后,他对战局的变化很是敏感,但自尊心又及不愿承认这个可怕的对手。
他敢说这个军师如若成了主帅,那么天下无二的战神。只是心里再如何震撼,在强敌面前,他如何也不退让一步,越是强悍,越想征服。
此刻的七玄军师手舞长枪,如旱地拔雷,十步杀一人,一提一挑,扫平数十骑兵。赤焰枪法刚柔并济,虚实相替,枪势凌厉,变化莫测,疾上又加疾,明钰一接二进三拿四缠五拦六直,一刻功夫便把契丹清风打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
他身子一倗地,平跃挑枪,眨眼功夫便从契丹前锋后头折身回来,身子绕枪而下,落定地面。那些落马的契丹散兵结阵朝他攻来,只见他一个后提枪,挑飞其中一人,像是穿针引线一般,手腕急抖,轮出数十个圆圈,把这些契丹兵带倒在地。
“中军上!”吐谷浑面沉如水,看着七玄军前昂扬的身影,冷冷挥手,下了指令。
“交给你了。”长枪挥洒出满天血雨,沾着血污的脸颊微微一偏,神气清明的眼朝身后一眨,抽身回退。
七玄的主帅定定看着前方,躁动的战场无法影响她的沉静,对着敌军再一波的攻击,她摇动令旗,指挥全军布阵。
契丹依旧是骑兵,这次来的有三万人,如开了闸的洪水,来势汹汹,他们的士气比方才更高涨,面对神话般的七玄军师,他们并不望而生畏,而是燃起了征服的欲,火。
“弓箭手准备。”琦云让弓箭手出列,长枪兵在中,骑兵两翼游走。见突厥骑兵一下来,便下令射箭。
如蝗虫般的箭矢打在契丹骑军,那些骑军的战马中箭以后嘶吼悲嚎,把队形冲乱了,有些士兵中箭,落下马背,被踩踏成重伤。这些骑军还没冲到山下已伤亡了三分之一。
“不对!不对!我军的擂石呢?我军的炮弹呢?怎么会……”吐谷浑脸色露出了慌急,这个情况出乎他的意料。中军冲锋之前,他已下令箭矢炮弹辅助,为何迟迟不发?
他的弓箭手呢?吐谷浑越想越惊恐,赶紧扭头望着山上的垛口墙,那儿的士兵守着岗位,纹丝不动,只有两个士兵鬼鬼祟祟躲在垛口里望着山下。
“蠢货!你们统统在干什么?给我点炮射箭!”吐谷浑怒骂,声音洪亮浑厚,垛口处的士兵不可能不知道。
看他们依旧雷打不动的样子,吐谷浑着急了,策马上山,要去教训这帮混球。
“嘿嘿!契丹狗,初次见面,俺们送你一炮,就当做见面礼吧!奋发,开炮!”垛口这时冒出一个穿着契丹士兵服的汉人,黑黑的脸,黄褐色的眼瞳,不就是七玄士兵么?
吐谷浑大吃一惊,勒马看着正前方的垛口冒出黑洞洞的炮管,心里一寒,直想掉头向山下跑。可是他知道这样也无济于事,脑子一转,心里熊熊的怒火忽而灭了。
“后卫军听令!”
“杀光七玄贼兔!”
“片甲不留!”
吐谷浑最后下令,集结后卫三万士兵下山,火拼七玄军。契丹的后卫军前仆后继冲下山,有着冲坚毁锐之势,撞阵冲军,七玄的弓箭手此刻分两翼散开,中军的长枪兵直面契丹铁骑,左右骑军相互策应,见机而行。
“契丹的老狗!你娘的!老子送你上西天!”雷傲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遭了契丹军的踩踏,怒红了眼,点了炮弹,轰炸了下去。他是个炮弹玩家,左右开炮,专打契丹军,眼力狠,动手快,指哪打哪,把契丹军打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分散了他们的队伍,弱化了军队主力。
吐谷浑倒在炮火里,贴着焦炭般的土地里,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他是契丹部落里的第一勇士,是久经沙场的将军,是千千万万契丹百姓敬重的英雄,一生披肝沥胆,忠勇护主。如斯佳人,终将尘归尘,土归土,于此刻融化在了契丹的土地上,这或是是将军最后的归宿。
他有遗憾,死得很不甘心,但再最后一眼,他闭上了眼睛。
只因他看到了那样一幅画卷:
青石峪的西面一片残红笼罩,南方的大雁唱着挽歌,独鹿山硝烟弥漫,寸草不生,迷雾与烟灰交织,仿佛一条凄冷的黄泉路。里面走着影影绰绰的人,魁梧勇猛的身影此刻苍白无力,像是未曾上色的素稿。
生命的凋谢,是怅惘,是离殇,仿佛乌江之上的慷慨悲歌。
但有一条鲜亮的身影一冲飞天,在烈火燃烧的天地间,一柄长枪蟠天际地,打破了坚固的冰封,释放了潜藏神秘的古老战魂。
如泣如诉,如鬼如神。似笔走龙蛇,似惊雷闪电,描绘着一幅血染的腾图。
曾听人说起西方有一种不死鸟,一生会经历许多悲伤,从而得到重生,亮出耀眼的翅膀。
也许他就是这样的人,一生纵情驰骋,不让尘埃落定,只让激荡长存。
那是个不朽战神,他输得不委屈。
“吐谷浑阵亡,契丹军沦陷独鹿山,青石峪的生路封锁了,这一战,我们是惨胜。”明钰合上参事的战事纪录,这次契丹军落败,几乎是全军覆没,俘虏了五百左右的散兵,而七玄也折损了二成兵力,加上青石峪损失的人,如今还剩一万五千多人。
“军师说过还有二分胜算。”哪会是哪两分?琦云寂静的眼睛注视着一切,看着七玄士兵清理战场,埋葬死去的弟兄,替受伤的士兵包扎,这些人既没有血亲关系,也不是故交,但在战场上彼此扶持,情同手足,更胜数十载的知己好友。
“你的筋骨还未长好,今日大动干戈,这几日你便好好修养。接下来,我们的路会好走很多。”明钰拍拍她的肩头,眼里亮着好看的光,柔柔的,像一汪春水。
“可那儿堵住了,我们怎么回去?”
“回不去的,放心,我们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很自信。”
“我在想你昨夜的话,觉得我们身边有一个保护神一直在暗中协助。”
“谁?”
“我不知道,但一定存在。”
“这就是你的一分靠天么?”
“我们还有两分靠人。”
“我不明白。”琦云擦着脸颊上的灰土,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看起来像是一只迷茫的小狮子,带着些娇憨。
“你看,那里,还有那处。”明钰指着正前方,与西面。
琦云淡淡看了眼独鹿山:“幽州城。”她又偏头看着身边人,用一种动物探究的神色,这个军师的思想还真复杂。
“河西走廊。”她抓抓乱糟糟的发鬓,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想借兵?”
明钰默默看着青石峪的北面,眼里有抹黯然,他的失神让琦云看到了,两个人都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各自怀着心思。
“想不到契丹有异士相助。”又是谁在背后设计他们?
“我倒不担心这个,这儿是契丹的地盘,堵住道路,对他们也不利。给商队带来不便,会影响物资流通。如此极端的做法,他们不会那么愚蠢。”
明钰低眉,他不担心出路,但神色还是不好看。
“那个丫头,到哪里鬼混去了?”琦云这才提起那个死缠烂打的大小姐。
小坏蛋这时候在做什么?明钰撮着箭袖上冒出来的线头,淡淡道:“我让她去送死。”
琦云嗖地盯着他,眼皮底下一根青筋抽搐了下:“她在哪里?”
明钰微微喘息,似乎很倦怠,没有回答。
琦云忍着打人的冲动,大步流星往青石峪北面走去,她冷冷警告道:“我要是见不到她,你就等着与我较量。”
明钰没说话,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丫头要是逃了,他绝不原谅,可要是不逃,她也回不来了。
我究竟是怎么了?明钰脸上飞闪过纠结之色,眼底一片迷茫……
从独鹿山到幽州以及永清县一带的大路边建着连绵不绝的烽火台,也叫大路墩,一般离这不远的地方都有着屯兵军堡,最近边关有战事,这儿的烽火台都有士兵守岗,观察敌情,及时传递军情,集结沿线兵力。
而吐谷浑兵线独鹿山的消息已经传至到了这儿,只需要引燃烽火,契丹周边州府县便会集结军队,前来援助。
“禀报队长,七玄军用了卑鄙无耻的手段,肮脏下作的奸计,无耻地杀光了我们的兄弟,吐谷浑上将军壮烈牺牲了!”前线回来通报消息的契丹士兵泪流满面,掩着脏兮兮的小脸,悲嚎道。
“七玄贼兔!竟折损了契丹十万勇士!他们不是只有两万人么?怎么能战胜?”监察烽火台的队长,听到这个噩耗,心头大震,怒火中烧地大骂一声,又禁不住疑惑。
“不是的,他们哪是二万人,分明是二十万人!他们人多欺负人少,故意示弱,让我们掉以轻心,太卑鄙!太无耻了!尤其是那个七玄军师,他恶劣的品行传遍了从爱尔兰到契丹,他恶毒的心肠无人不知,无人能敌,我要诅咒他一辈子穷困潦倒,灵魂腐朽,身体衰败!”
契丹士兵忿忿大骂,像只乱咬人的狗。
“什么!二十万人!不好!得快集结沿线兵力,防卫幽州城。你快去燃烽火报信!”
“是!”得到命令的契丹小兵摸摸下巴,举着火把子,脸上带着亢奋之色。
好勒!我亲爱的长官!熊熊狼烟升起,墩台后头有个瘦瘦的身影不断闪过,所经之处,都是烽火狼烟。
长城外侧连绵不断的狼烟,让独鹿山上的七玄将士们凝重了神色,他们紧紧盯着前方的烽火台,浑身又充满了斗志,内心生出慷慨激昂之情。
他们的征途依旧漫长,但他们谁没想过后退,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