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杉眯眼,转首望向玉门关,沉吟了很久,随后捋着花白的胡须,脑海已冒出了一个灵感。
五年以后,从昆仑山口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故事。
江湖上有个金钱帮。他们分布在江南一带,横行江湖,强买强卖,诲淫诲盗,为江湖正道所唾弃,被江湖人论为邪门歪道。
林家堡一夕之间被满门屠杀,引起江湖义士的关注。江湖正道秉着铲恶诛邪,匡扶正义,着手林家堡惨案。
同时朝廷委派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大人深入江湖,清查凶案。
近日威武镖局于扬州一带跑商,遭遇贼匪劫镖,损失了数十车的玄铁。此案再次惊动江湖,以及扬州的官府。
数十车玄铁足有几十万斤,普通刀剑约莫数十斤重,这些玄铁少说也能锻造出数万兵刃,若是卖得好也能得个几百万两。为此威武镖局欠了东家一大笔巨债,镖局暂时歇业。
而官府之所以紧张,并非是因这区区的几十车的玄铁,而是劫匪的意图。玄铁除了锻造兵刃没别的用处了,那么他们锻造兵刃的企图着实令朝廷担忧,怕是七玄又将有动乱。
“我看这个金钱帮最可疑了,他们就是卖兵刃的,你瞧我腰上的这柄剑了么?妈了个巴子,这些蛮不讲理的家伙硬逼着我买,你说我这初学乍练的毛头小子要这么好的剑做什么?”跑江湖打酱油的小白龙别着一柄金闪闪的大剑对着几个江湖小子满嘴跑火车。
“小龙,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你又偷你九姨娘的私房钱了?”
“呸!她算我什么娘,把娘去掉。”
“你小子最近上藏龙山庄学了什么功夫,好似变了个人,看起来好神气。”
“我连山庄的侍卫都打不过,你这马屁乱拍个什么。”小龙想到入山庄的日子,眼里还是一片迷茫,对着几个哥们说道:“藏龙山庄高手如云,我就是给人拖地板的。”
“啊?小龙你武功比我们高,也只能给他们拖地板,那我们是没戏了。我们本来也想入山庄玩玩的。”
“藏龙山庄好是好,如果你们会玩,那很有趣,里面有好多武功宝典,我几个师兄师姐耍剑起来就像仙人。”
“小龙你说的我们好想去啊……”
“也不是不能去,我这里有我一个高手师兄写的山庄日常修习的妙诀,看你们都是自己兄弟,我就收你们一两银子。”小龙从怀里掏出五本小册子,在兄弟面前故作玄虚。
“我们这得给多人送信才买得起?”跑江湖的人每日风雨里来去,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混口饭吃,本是不易。这些江湖小子初来乍到,只会三脚猫功夫,如今只算是江湖末流。谁会叫江湖小罗罗去干大事,于是做小罗罗都是穷光蛋,没钱花。
“那就二百五十文。我卖给那些有钱的公子哥都是五两银子起步的,那些公子哥为了看我们山庄里的大师姐,把脑袋都挤傻了。”真好骗。
片刻后,小龙咬着嘴角嘿嘿坏笑,拍拍空空的双手,兜起桌上的铜钱。在吃饱喝足后,兜钱出了酒楼。
“周小龙么?”官府巡逻队里的女捕快把刀鞘压在小龙的肩上,面无表情道:“跟我回趟衙门。”
小龙看女捕快的双眉,被她英气的眉宇吓了一跳。
“我我是一个小罗罗,女侠饶命。”小龙脱口便用走江湖的那个腔调对公差说话。女捕快冷冷看他,随后一脚踹上他的膝盖。小龙哎呦一声要向她的胸口倒去。按在他脖颈的刀鞘猛然一转,砸在了他的后脖子。
小龙吐出了舌头,差点咬舌自尽。
女捕快已来到了他身后,再次伸腿踹了他一脚。小龙趴倒在地,摔了一地的铜钱。原本就拥挤的街道登时一乱。女捕快皱眉,看着从地上的那个小罗罗身边匆匆走过的路人,忽而拔出了刀鞘。
路人们吓得立马逃窜。
“我我的钱……”小龙痛苦的伸手要去抓拾钱自昧的路人。
“快走。”女捕快抓起他的背心,把他拖到了衙门。
扬州知府见到小龙后,都不拿正眼看他,威严道:“周小龙,你的兄弟告你盗卖师门秘籍,这可是真的?”
小龙骂着自己的狐朋狗友,然后哭天抢地道:“大人,冤枉啊……我卖的是修习的小秘诀,是我老大自写的手札,里面写的都是对剑法的见地与心得。”
扬州知府把他口里的小册子摔在他的膝盖前,喝道:“在本官面前还敢捏谎。你看看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小龙抓耳挠腮,他不识几个大字。
“你个不堪教化的刁民。”知府大人看小龙把册子拿翻了,指着一旁的女捕快:“小青,你来念给他听。”
小青蹲在小龙身边,抽出他手里的册子,拍了上面的灰尘,翻开了书册,扫了几眼,神色露出一抹惊诧,随后立即恢复了平静。
“自古至今之习技者,故无不知其后,以自私自利之故,活手功法者不多传。而今之武术家亦死手为多,即偶以治伤为号召者,亦仅略愔骨骼,略备成药,非能完全了解也。”小青把小册子的前文念了出来。
“咦?这不是我老大的笔迹。”小龙嗖地一声夺过小青手里的册子,义正言辞道:“大人,我真是冤枉的。把我兄弟们再叫来,我当面与他们对质。”要把这几个混球打成熊瞎子。
“人赃并获,你还狡辩什么。来人,把这个盗卖师门贵重书籍的骗子拉下去痛打三十大板关入大牢。”
小龙在地上挣扎了很久,还是逃不了屁股开花的下场,在大牢里被几个老囚犯欺负了个把日,终于受不了。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越狱了。
他跳出了监牢里的一个地窗,跳入扬州城里的护城河,上了一艘宝楼似的大船。
“老大……”小龙冲进了宝楼里,哭诉道:“我这几日被那些狗官欺负得好惨。”
墨色的护城河上有一轮白晃晃的月。只是月太远,照不明暗沉的河水。
“喔?”
“老大,我逃狱了……”小龙嗫喏道:“那些老,淫,棍宵想我的美色……我为了保住我的清白之躯……”
“清白之躯。”
“是是啊……想不到扬州监狱里关的都是群欲求不满的色,鬼。”小龙抖着鸡皮疙瘩,想起那些色胚对他露出涎笑的龌龊嘴脸浑身打抖。
“下去罢。”
“老大……”小龙怯懦道。
“我不怪你。”
宝楼船上的出现了一个纤细的黑影。
她背着月光,手里提着一把佩刀,此人正是小青。
“五年了,你也找到了个替代品。”宝楼的门打开了,露出了草黄色的竹帘子。一股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小青疾快飞退到了码头上方的凉亭。她盯着那团红雾暗自心惊,若是刚才多一刹那的迟疑,便会中毒。
还未见面便下手如此狠毒,这宝楼船的主人着实像极了江湖上的邪魔妖道。
小青已多了分戒备。
“你比她干净多了。罢了,你回去告诉他,那日的话我还记得,他可别忘了。”
宝楼的门又合上了。
小青听着这般清雅的声音,心里暗叹,虽未见到真人,可她知道此人应是给内敛端庄的大小姐。
扬州知府后衙有个和尚正外冲,一副要上战场的英勇模样:“贫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过她一次,就不怕她来寻仇。”
小青回来的时候,和尚已经擦过她的肩。
“小青,把他给我拦住。”后衙的正厅里坐着一个公子。
小青微微低头,眼里闪过一丝冷芒,手里的刀鞘一个翻转截住了和尚的去路。
“道友,你别掺和进来。”和尚原本恼怒的神色对上冷冰冰的小青忽而化为了无奈,对她挥手道:“听话点,不然你的恩公就要被人宰了。”
小青脑海里转过宝楼主人的话,迟疑了下。
看那女子的话对恩公有着过结,还是先提醒恩公早作准备。
“小青,你怎么了?”公子的头发半绾半披,穿着宽袍广袖,透着贤士的儒雅。
“公子,那人说让你莫要忘了当初的话。”
“哼!你跟她还有小秘密。”和尚气呼呼的掉头走了回去,要找公子问个明白。
这和尚自是慧觉,而另一个公子便是淳于澈。
“下月湖州藏龙山庄开办论剑大会,到时会汇聚各地的江湖人士,我们不如过去一观热闹。”淳于澈说道。
“她要是不去,你怎么办?”
“我是去查案,与她又有何干系。”
“当真?”
“当真。”
“你还相信她。”慧觉气急败坏道。
“我从未怀疑过她。”
“无药可救。”慧觉扭头就走。
小青淡淡的看着慧觉的背影。
“不必去追了。他只是被我气走了。”还不会去找死。
淳于澈说完后,本要离开后衙,但是走到天井处,又顿住了。他的凤目此刻罩上了寒霜。
“王爷,倒是有闲情逸致,竟还坐得住。”宁温舒已到了扬州。他们同时从赤昀出发,而淳于澈却比他先赶到了这里,令御史大人有些不甘心。
淳于澈听他阴阳怪气的语调,与他寒暄了一句,便要告辞。
“其实我并不会比你迟到,只是后来我接到了陛下的一道圣旨,延误了些时辰。”
“不想知道陛下这是给谁的旨意么?”宁温舒笑容里带着恶意。
“宁大人,想说什么?”淳于澈狐疑。
宁温舒捏着手里的圣旨,阴沉的笑着,仿佛大仇得报透着一抹痛快。
盘龙纹样的圣旨再次卷了起来被放置在黑檀木的宝匣里。
一柄镶嵌着宝石,华光绚丽的团扇遮住了容颜。侧躺在美人榻上的女子在扇底下轻笑道:“也是无妨的。”
小龙满腹疑问,一直瞟着宝匣子。到底是什么圣旨让老大这般……奇怪。
两日后,他看着躺在湖州画舫里的老大,呐呐道:“老大,这就是你说的第一折戏……”
这里是湖州最出名的烟花地,老大如今是这里当红的头牌。
小龙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这皇帝究竟怎么个意思?哪有让人奉旨为娼的恩赐?
“生就娉婷婀娜身,若为娼妓也无妨。”宝扇不着痕迹的移开。一头华丽的红发惊艳了画舫周围的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