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骗人的。”
“可你方才很有把握,也说过这只是对付高手,对你不起作用。”
“我相信自己。”
“这般自信,不怕有一日会害了自己么?”
“我倒不是不怕这个。”
“那身边人呢?”你就不怕自己的刚愎自用连累他人?
“身边人……我会教他们本事,人到最后除了自救谁也靠不住。”大小姐微笑道。
这句话让淳于澈无力反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人可以承担你的苦难,世人除了自救还真谁也靠不住。
“再进去一回,这一次你放心。即便输了,也不打紧。”她这次真不骗人。
晨曦的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射在秦王殿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光点。
“这东面是万里无云,西面背光的地方倒想一直沉迷在斜阳里。”从秦王殿出来,小岛上的结界已破。大小姐仿若松懈了口气,但眉宇却现出憔悴之色。
淳于澈看出她的脸色不大好,可也不说什么安慰人的话。
“谁要害你?”
“我的仇家。”
“你的仇家很多,会是她么?”
“不是,想要我死的是一个男人,虽然我还不知道他那斗篷底下的模样,但看身形,要比你魁梧壮实得多。”
大小姐别有深意的看着淳于澈,对于他的身段很多女人是无话可说的。倘若他换上红妆,想必是一个纤纤玉秀的美娇娥。
“我希望你遇到她,能留一些余地。”
“看她如何选择罢。谁也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
“我若能找到她,必然会让她迷途知返,找回初心。”
“你倒是很喜欢做烂好人。”
“对于你的事,我不会多管。这一次我也不是特意来救你的。”淳于澈的脸色很淡薄,仿佛真的不把大小姐当一回事。
“我知道,是以我不会感激你昨夜的相伴相守。我也不会把过去的话一笔勾销,我们道不同再见为敌。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清风拂过,她的话留在了他耳畔,人已御风而去。
“再见为敌……”你当真不骗人么?
淳于澈看着她蹁跹的身影,叹谓一声,掩下了所有的心思。他一直在等着看,便如她从前入伍当兵上战场征伐之时说过的那样:“你等着看罢,我真正的样子。”
他放手了,看到她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不可谓不欣慰。纵然她如今性情全变,可仍希望她能够直挂长帆,乘风破浪。
大小姐回了凤麟寨本是有些疲乏,但想着过了一道险,自己又是赢家,心里便有些好过,觉得累些也是值得。
当然这些得在她还未听闻娉婷失踪的消息前。
“很抱歉……是我疏忽大意了。昨夜我原本是候在外面,但看周围并无动静便回了房间,想不到他们竟能闯过我们的布防入寨劫人……”
聆月愧疚得拧着帕子。当她早上去敲娉婷的房门便瞧不见人了,只在桌上开到一张留给大小姐的纸条,便是要她凤麟寨寨主亲自去换人质。
“她这几日情绪不大好,或许并非是他们闯入寨中,而是引诱了她出去。”
“那这纸条……”
“我们山寨里有了内鬼。”大小姐从美人靠上挺直了腰背,刚才她在合眼休憩,但睡意仍旧抵不过她身上的寒意。
“怎么会有内鬼?难道是新晋弟子?”聆月心里已打算去抓出这个内鬼。
“先不急着抓鬼,他们派人来做卧底,是有图谋的,便看他们想来图谋什么。”
“我会留心,这事我不会让你烦恼。”聆月从桌上倒了碗汤药,递给她:“这是养心安神的,你喝了它先回房休息,娉婷应是不会有危险。”
“你认为犹娉姈是不会为难她么?”大小姐舀了一匙汤药。她每隔段时日便要清理身上的毒素,蛊毒一直残留在她体内,皇帝给的药也只能缓解一时,而平日里都是聆月在调理她的身体。
对于大小姐而言,聆月远比爱人重要,她数次救过她,是她的救母恩人。
“坏人也有底线。不是所有坏人都是作恶多端。”
“坏人也有底线……”大小姐若有所思的看向别处,淡淡道:“她还能再回头么?”
“忘记过去,从头开始,我们也不是这样才过来的么?”
“忘记了过去,又如何呢?我们回不到过去的模样,也找不回初心。”
“可她还没做坏事,还是干净的。”聆月坐在她身边,伸手去握对方冰凉的手。
“回到原初。”大小姐将药物搁在身边,支颐侧望着她:“若是可以,我很想让你回到原点。”
“怎么说到我身上了。”聆月就势靠上她的肩膀,温言软语道:“我也不想回去了,这样也很好,只要你身子好起来,即便恢复了记忆又如何?我不会离开你。”
“好姐姐,你这样说,我可又有那个念头了。”
“什么念头?”
“还不到时机。吐蕃使者要在秋末入京,罗莎国的乐队仍旧住在西市,还未坦明来七玄的目的,我们的皇帝如今的心思还未在他们身上。”
“皇帝在乎这江湖,他想要收取这些江湖人的兵刃。你那件事什么时候可以行动了?还有扬州的箫二小姐,她怎地莫名其妙的要比武招亲了?诶……你的事还真多……”
“下月是陈寿续弦的日子,你备好些礼物,我会登门拜访。”
“这个我早给你打点好了。这个陈寿倒也有心,原本以为他是个精明事故的人,想不到也有真性情,但我担忧那个叫紫晴的姑娘,她与那个命案凶手曾有私情,三个男人因她吃上了官司,她必然不是简单人。”
“你也说了,坏人也是有底线的,她也不是作恶多端,有那样的坎坷经历谁也简单不了。你啊,不要操心这些了。给我找个孩子,我们尝试着做娘亲的滋味,看子孙满堂,也算圆满了。”
大小姐的话说得聆月暖洋洋。
“说起孩子,你就不想收那个孩子为徒么?她这几日总惦记着你。”
“白白芷是么?”大小姐想到了那个括噪的小家伙。
“她昨晚又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聆月探究着看她。
“她与我没什么关系,别人无法用她来要挟我,应是她自个跑出去玩了。”
“你倒是很放心她啊。”
“你倒是不放心她,为何不说她的来历?”
“她是我故友的孩子,代为照顾也是应该。”
“故友?”
“她不在七玄。日后局势稳定,我带你去看她。她住在一个岛上,那儿很好看,也有很多可爱的孩子,白白芷是那里最可爱的孩子。你可不不知道她在她的故乡是有多招人喜欢,只要她走在街上都有百姓喂她吃东西。”
“原来这孩子是被人宠坏的。”大小姐算是明白了那个小家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是怎样养成的。
“但她实在招人喜欢。你不觉她很可爱么?”
“这孩子倒是什么都有了,如今只缺一样。”
“什么?”
“欠调教。”
聆月忍俊不禁,心想:都说母女是前世的情敌,难不成还真是一对冤家。
“寨主,虎头寨的人来了。”凤麟寨弟子前来禀报。
“你先去回复他们,我稍后便来。”大小姐整了整衣裳,起身走出了凉亭。
“诶?你都一夜未眠,怪累的,这些人我去应付罢。”聆月揽住她的肩背,欲要将她往屋舍里带。
“不必了,我还有些事找他们。一会儿,还想试炼一个人。”
“喔?试炼谁?”
“我身边需要一个忠实可信的心腹。小龙如今在扬州坐镇着金钱帮,我身边紧缺亲信。”
“就是那个我推荐的人么?”
“嗯。先试试看。”
虎头寨今日来拜访大小姐,带来了他们寨主最宝贵的东西。但让大小姐感兴趣的倒是来送礼的人。
“一点小事,倒是麻烦寨主亲自登门相送。”大小姐从侧门走上虎皮宝座,对着虎头寨寨主抱拳寒暄。
“所谓宝马赠伯乐,卫当家的是识宝之人,我想这红酥手原本便应该是你的,今日我算是物归原主。但愿我们两寨能够结为连襟,和睦相处。”王老虎让属下把托盘摆在大小姐的桌前。
凤麟寨弟子揭开了红布,随后恭敬的退到一旁。
“王当家的心意我领受了,这合盟之事,自然是好的。”大小姐看着红酥手,漫不经心道:“江湖上如今又起了争锋,为了一柄镇威之剑,那些江湖正派便同室操戈,说起来,还不如我们这些绿林土匪来得光明磊落。”
“这江湖正派只不过是一群顽固不化,墨守成规的老家伙撑着门面罢了,据我所知,其中不乏有沽名钓誉之辈。卫当家所言不差,我也所见略同。”
“那倒是好事。”
“卫当家还有事相商?”王老虎心里揣测对方的意思,眼里划过精光。
“王当家的今日亲自登门拜访,又岂能让你空手而归,既然都是朋友,吃一顿酒,应是理所当然。”大小姐撑着扶手,从座上起身走了下来,对着王老虎邀请道:“我来此之前已让人布置了酒席,王当家还是用了午饭再回去罢。有些事,我们在酒席上细细说来。”
王老虎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对她抱拳说道:“卫当家的既然那么客气,我也不推辞了。”
可他心里是狐疑的:这桌酒看来另有玄机。
大小姐让弟子先带客人去偏堂休息,自称有事离开一会,过后便带他们游观凤麟寨。
“先生,你说她留下我们是为了什么事?我看这女人心术不正,城府深沉,要谨慎防范。”
“我也弄不清她要做什么,我们只是一个小山寨还入不了她的眼。难不成她……”王老虎不敢确定对方的目的,忧心忡忡道:“可千万别被这女人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