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如让陆彻现在就打车过来吃个晚饭啊——
可要是陆彻都打车出来了,随便去哪家菜馆饭店吃饭不好,还特意跑来他家吃顿饭干嘛?
徐醒吃完饭坐在书桌前面,下巴搁在桌子上,蔫蔫地看着陆彻刚才回复他的一连串抱怨,诸如“你不爱我了”之类常见于网络调侃的用语。
徐醒纠结了一会儿就抛开手机,不再去搭理。
下午四点钟左右。
徐醒准备去附近的公园跑个步,这才想起上周借给陆彻的运动服带回家后,扔在旁边忘记洗了。
徐醒从书包里翻出那套运动服,怀着故意挑剔的心思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意外地发现陆彻倒是真的洗的挺干净。当然,衣服本来就很干净,陆彻穿一天也不可能跑去泥潭打个滚。
徐醒迟疑了一下,扒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上运动服。
运动服穿在身上,明明是他自己的衣服,他却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徐醒拉开衣领低下头,鼻尖抵着衣领嗅了一下——衣服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儿。每当陆彻靠近他的时候,他都能闻到这个味。
徐醒皱了皱鼻子,挥散脑子里的思绪,推开门出去。
徐妈正坐在餐桌前挑燕窝,一听徐醒要出门,便说道:“醒醒,你一会儿顺便买包冰糖回来。”
徐醒站在玄关口换运动鞋,应道:“好。”
徐醒绕公园跑了一大圈,回家的时候绕去附近的超市买袋冰糖。他在路口等到绿灯,穿行的时候,不经意地在来去匆匆的人流中看到刘佩炼——因为刘佩炼身上还飘着红线,所以格外惹眼。
徐醒和刘佩炼正面穿过,很快又背道而驰。
但刘佩炼没有看见徐醒,而徐醒也来不及和她打招呼。只是他注意到刘佩炼的眼眶,红了。
周一。
徐醒在课间操时间去了趟办公室,跟班主任要份名单,凑巧就见刘佩炼刚从办公室走出来。
徐醒一眼就注意到——刘佩炼心口的红线已不再殷红,就好像生了病似的,色泽暗淡,奄奄一息。
办公室门只开了一边,徐醒退后让她先过,刘佩炼笑着说:“谢谢班长~”
言语神态,一如往常。
徐醒点头权当打招呼,进去找班主任拿表。就听班主任说:“班长呀,你知不知道佩炼和梦皎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佩炼刚才跟我说,她想自己一人搬到讲台旁边去坐。”
其他班也有学生把桌子搬到讲台旁的情况,或是在饮水机旁边落座的。但徐醒他们班上的男女人数都是双数,若是刘佩炼搬到前面去坐了,就意味着黄梦皎也落了单——黄梦皎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肯定不希望自己一个人坐。
显然是两人发生矛盾了,而非刘佩炼说的“想要好好学习”那么简单。
徐醒听完,摇了摇头。
回到教室,徐醒的目光率先落向刘佩炼那边,只见刘佩炼已经收拾好东西,她拖着沉重的课桌,在狭窄的过道里艰难独行。
旁边围看的人有很多,男男女女都只是旁观,还包括刘佩炼同宿舍的女生。
汤绵站在自己的座位,咬着嘴唇犹豫不决。
徐醒在后面喊她名字:“汤绵。”
汤绵闻声就转过头来,跟徐醒一起走到外面。
徐醒问她:“你知道刘佩炼她们是咋回事吗?”
汤绵纠结地说:“我昨晚听她们宿舍的人说,佩炼周日留校,砸了黄梦皎的所有东西。”
“……”
徐醒有些无语,问:“是被人撞见了?”
汤绵连连摇头,说:“是佩炼自己说的不在场证明被别人拆穿了。我昨晚去她们宿舍看了一眼,黄梦皎摆在床头架子上的护肤品啥的,几乎都被摔得七七八八了,唉……”
那一堆护肤品,就算半价赔偿也得好几千了。
“……”
徐醒本想感慨女生之间能有啥深仇大恨,但他隔着窗户望进教室,就见刘佩炼身上的红线自带的红光趋于暗沉,一明一灭,如同风中苟延残喘的一撮烛火。
他再望向黄梦皎和林培桑这一边,男生的眼里只有黄梦皎,他轻轻拍着女生清瘦的背部,温声安慰她。
徐醒想到昨天傍晚遇到刘佩炼时,她红着眼眶,独自在马路穿行。
这件八卦在七班传得沸沸扬扬。有人小声议论黄梦皎的人品,认为按照刘佩炼的为人,绝对不会故意生事;有人则揣测两个女生是因争风吃醋才闹翻的,毕竟局外人都看得清楚,林培桑和她们纠缠不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有当事人自以为他们都把感情捂得很严实。
却不知,拼命捂住嘴巴的爱情,会流成泪。
午间休息。
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趴着几个人。徐醒写完作业去前面接水,趴在讲台旁边睡觉的刘佩炼刚好醒了。
徐醒见她眼眶泛红,也不知是揉了眼睛,还是偷偷哭了。
徐醒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终只是牵起唇角对她微微一笑。
他原本有很多话可以说,比如问:怎么不回宿舍休息休息。可刘佩炼现在回到宿舍也是遭人白眼,回去又怎能睡得好?
刘佩炼回徐醒一个微笑,但她整个人无精打采,似乎牵动唇角都要很用力,笑得像哭一样心酸。
这时,前门进来一个人。
徐醒望过去,是林培桑。
林培桑径直走到讲台边,说:“佩炼,你能跟我聊一聊吗?我想问你件事……”
男生的语气略带着犹豫,他努力装出一副粉饰太平的样子,也试图像以前一样和刘佩炼说话,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眉心是轻皱着的。
刘佩炼抬起头,哑声道:“我真的不喜欢你,你不用问了。”
“……”
林培桑想问的正是这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一直都把刘佩炼当成铁哥们,从未想过刘佩炼会喜欢他。
林培桑得到答案,显然也松了一口气。
徐醒站在旁边却亲眼看见,刘佩炼心口的红线因她那句“不喜欢”绞作一团,从红线泛光的形状来看,红线就像在勒着她的心脏一样。而缠在林培桑脚腕的红线,开始扭动挣扎,它渴求解脱,却仿佛被钉死在利剑之下,无法脱逃。
林培桑还站在刘佩炼面前,关心地问:“不过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相信你和梦皎之间肯定只是误会了……”
缠在林培桑脚腕上的红线越奋力扭动,刘佩炼心头的红线就勒得更紧——徐醒突然回想起自己一开始试图挣断红线的时候,那疼痛永生难忘,痛得他蜷缩在地上抽搐。
疼得像是要将心脏都绞碎。
刘佩炼脸色惨白。
挣扎到疯魔的红线扭到徐醒的脚边,如同呜呜低诉,苦苦哀求那般——徐醒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声不吭地走了过去,抓住缠在林培桑脚腕上的红线。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红线挣不断的准备。
谁知他一扯,缠在林培桑脚腕的红线就轻易地挣脱了。
红线从徐醒手中滑走,剧烈的抽动也停歇了,它的动作轻而缓,如同负伤累累的伤患,拖着瘸腿艰难地往回走,最终缩回刘佩炼心头。
红线再没能收放自如,它盘成一大坨,堆叠在心脏上方的位置。
可能压得人喘不过气,但总好过绞得心剧痛。
徐醒就着弯腰的姿势,在地上拾起小半截粉笔,放到粉笔盒里。他对林培桑说:“让佩炼休息一下吧。”
林培桑转过头看徐醒,徐醒在他肩头拍了拍。
刘佩炼趴在桌上,绞痛骤停,疼出一身冷汗。
第30章
林培桑在徐醒的劝说下先行离开, 走回自己的座位去。
徐醒拿着水杯刚想回去,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这才发现林培桑心口的红线竟然消失不见了。
徐醒懵了一下, 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趴在桌上的刘佩炼, 无奈被桌子阻挡了他的视线。
但见刘佩炼的后颈冒出涔涔冷汗, 徐醒微微皱了下眉,碍于男女有别, 他走下讲台对后边两个女生说:“刘佩炼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你们带她去校医务室看看吧。”
女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 说:“哦,好的。”
徐醒见两个女生互相推脱的样子, 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恰好这时见汤绵从后门进来,他走到后面去, 跟汤绵说:“汤绵,你去看看刘佩炼吧,她好像身体不舒服。”
汤绵啊了一声, 随手把书丢在桌上,赶紧走去前面。
那两个女生见汤绵过去关心刘佩炼, 她们站在旁边也不出声, 巴不得被人忽略才好。汤绵扶着刘佩炼去校医务室, 徐醒站在教室后门口,汤绵扭过头用口型比划:“痛经。”
徐醒没能从汤绵的嘴型辨认出意思来,但他看到刘佩炼心上的红线也同样销声匿迹了。
徐醒回到座位, 想起上次肖舜的红线消失是在撞了姜继泽之后,刘佩炼和林培桑的红线消失则很有可能是因为解开脚腕的红线。而这两次,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徐醒都动手帮了忙。
徐醒将这两次巧合捆绑到一起找规律,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又能看到所有人的红线了?
至少上一次肖舜的事件过后,他在接下来的两天都有一段短暂的时间可以看到红线。
徐醒正发着呆,就听到后面的人问道:“班长,你在想什么呢?”
陆彻迈着大长腿蹚进座位里,手上握着一杯甜奶茶。
他嘴里叼着吸管,旋开奶茶的杯盖,当即一股香浓的奶香味儿随着袅袅轻烟,飘香四溢,闻起来就很甜很腻。
陆彻把奶茶递到徐醒的面前,问:“要不要喝?”
徐醒对甜的东西本能地抗拒,他瞥了一眼杯子里香浓醇厚的奶茶,拒绝的话在舌根绕了一个圈,忽然说道:“你不是有洁癖吗?要是被我喝了一口,你这一杯不得全倒掉了。”
陆彻听了就笑,深邃黑亮的眼眸看他:“你试试呗,看我喝不喝得下。”
徐醒看了陆彻一眼,在他漆黑晶亮的眼眸里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再没能看出任何情绪。
徐醒的目光落在陆彻手上的甜奶茶,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继而抱着试探的心态,就着陆彻拿纸杯的姿势,倾身凑了过去,两片嘴唇贴着纸杯杯沿,轻轻地嘬了一小口。
陆彻的眼眸黑如墨。
徐醒抿了一下嘴唇,皱眉道:“这特么也太甜了吧?”
徐醒从小到大对甜食没好感,旺仔牛奶对他而言已经甜得有点腻,这杯奶茶则是甜到快吐了。
徐醒此时脸上的表情很嫌弃,他抬起头,就见陆彻把手里的纸杯,旋了半圈。
他刚才喝过的杯沿还留有湿痕,而陆彻偏偏对着他喝过的那块地方,唇角勾着得逞的小得意——陆彻先是伸出小半寸舌尖舔了杯沿一下,而后,薄唇堪称吻合地贴在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