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便没话说了。
梁心铭心中一动,璎珞行动迅疾,“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还非常细心,留意到她中午在外面吃了酒,现在她确实没胃口,也就是想尝尝味而已。
这是个好苗子。
还有绿风等人也都各有特长,也许她应该教她们些绝招,而不单单把她们当丫鬟使唤,将她们拘在内宅。
该怎么调教她们呢?
梁心铭夹着包子咬了一口,神游天外。
忽一转脸,她发现欢喜正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忙留心品味嘴里的食物。嗯,是用荠菜和嫩笋尖加鸡蛋调和的馅儿,清香爽口。精美的饭菜她吃过许多,能将普通的食材做出这味道,说明欢喜在厨艺方面是有天分的,也是用了心的。
朝云仰头盯着爹爹,见她静静将包子吃了,然后将碗递给璎珞,又从袖中扯出帕子擦嘴,忍着耐性等她做完这些,才迫不及待地问道:“爹爹,好吃吗?”
梁心铭点头道:“好吃。”
又转向欢喜道:“味道很好。我中午才吃了酒菜,现在没胃口。明早就做这个当早点,配上豆浆。”
欢喜大喜道:“明早我做!”
梁心铭道:“欢喜,往后咱们家的厨房就归你管了。等将来再添两个人给你打下手,你就当掌勺。”
欢喜笑眯眯道:“是,大人。”
绿风也道:“欢喜,往后我们的肚子都归你管了。”
欢喜自觉受重视,拍胸脯豪气地答应下来。
有人伺候就是好啊,吩咐一声就行了。
惠娘手艺也不错,可是梁心铭从不敢要吃这吃那,因为惠娘带孩子、做家务已经够辛苦了,哪有时间做那些花样点心呢,即便是野菜馅儿的,也要花工夫不是。
如今有了欢喜就方便了。
这时,惠娘从屋里出来,走下台阶,笑道:“从欢喜来了,咱们厨房锅灶可忙了。瞧,朝云都吃胖了一圈。”一面说,一面走去收晾晒的衣裳。
她还不太习惯事事指使丫鬟。
樱桃和思思见状忙去帮她忙。
惠娘被抢了活计,舒服地站在一旁瞅着几个丫头干活,欢喜又去拿了包子来,请奶奶吃。
梁心铭问:“可送给前面赵护卫了?”家里每做好吃的,她都不忘给赵子仪送一份。
欢喜忙道:“已经送了。”
梁心铭便道:“你们都过来,我有事说。”
众女忙都围过来,纷纷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梁心铭道:“从今天起,我教你们认字。”
众女喜出望外,欢呼不已。
梁心铭提醒道:“别高兴太早了,若是不用功,大人我可是要罚的。教你们认字也不是为了好玩,都有用的。认字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她要将她们调教成女状元麾下带刺的“玫瑰”,成为她梁心铭的贴身利刃!
她从知县做起,起点太低了。
时不我待呀!
这一次,她要亲自对付孟家,而不再单单指望王亨。那么,她身边每个人都要充分利用了。
孟清泉,你等着!
半个时辰后,梁心铭满意地笑了。
欢喜见她心情好,趁机央求道:“大人,讲个故事吧。”
众女一听,全都两眼冒光。
梁心铭以前读书之余,常给惠娘讲故事。
她怜惜惠娘从小长在山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好容易嫁了个夫君,年纪轻轻又死了,若就这样守寡一辈子,人生也太凄苦。因此,她便将前世看过的那些言情改头换面地讲给惠娘听,全都是生死不渝的爱情故事。
惠娘经常听得眼泪汪汪的,坚信梁心铭(她夫君)一直在天上看着自己,希望她和朝云活得好好的。
前天晚上,梁心铭在书房讲故事时被欢喜听见了。
胖丫头顿时挖到宝一样,对梁心铭的崇拜又上了一台阶,对在梁家未来生活充满了美好期待——听故事!
梁心铭见六双充满渴望的眼睛盯着自己,不忍拒绝;再者,她也想通过故事教她们一些道理。
她心下一转,便道:“那就说一个《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吧。这是一个苦命女子的故事……”
她将风尘女子杜十娘和负心汉李甲的故事改头换面讲了一遍,听得欢喜等人满脸怒气地骂,绿风把一双手掰得啪啪响,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梁心铭趁机教育她们:万不可轻信男人!
“……他虽说的好听,其实根本做不得主,无法娶你。还有的人当时说的情真意切,转身就忘了。就算没忘,等遇见比你长得好看的女子,就会将你丢在脑后。再不然,碰上个有钱有势的富家千金,肯定抛弃你。你若不识相去找他,说不定他为了掩盖自己的丑行,将你杀人灭口。总之,男人多薄幸,万万不可轻信他们……”
第202章 牺牲色相(四更逍遥九世和氏璧+3)
女孩子们都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全忘了面前说故事的自己就是个男人。又或者,在她们心中大人是不同的,那些混账男人能比得了吗?
梁心铭意识到不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忙补救道:“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坏。我不过是告诫你们:别被居心叵测的男人给骗了。大凡正经男儿,若真喜欢一个女孩子,定会请人上门提亲。那些私相授受的事,万万不可信……”
欢喜道:“大人放心,我们不会被坏人骗的。”
绿风昂头道:“哼,我才不要嫁人!”
欢喜又道:“樱桃,你最要小心,别信那些臭男人的话。听到没?”她觉得这些人中,樱桃最容易出事。
樱桃忙道:“我记住了!”
李惠娘瞅着梁心铭不语。
这故事和她以往听到的不同呀。
梁心铭别开目光——
她这是因材施教!
小女孩子最爱幻想,要是听了那些爱情故事,还不得见个男人就以为是真爱呀,她这是防患于未然!
唉,怎么这操心的命不像主子,反倒像家长呢?好像多了五个女儿,肩膀上的责任更重了。
王亨就在这时进来了。
看见花前被众“美”环绕的男子,脸上漾着自在、清淡的笑容,他沉重紧绷的心一下子轻松了,有些恍惚。
多年前,馨儿就是这样被若彤等丫鬟围着,坐在贺城别苑的游廊下,大家砸核桃吃。馨儿从不摆少奶奶的架子,却能把小丫鬟们都收得服服帖帖。
王亨看着看着,忽然警醒:自己对梁心铭太沉迷了。若是他忘了馨儿,也说得通;可是明明刚才还为馨儿痛彻心扉,一见到梁心铭就缓解了,这是什么缘故?
梁心铭竟能治愈他的伤痛?!
王亨眼前画面交替,一会是馨儿笑靥如花的脸庞,一会是梁心铭温润如玉的形象,如梦似真。
梁心铭猛转脸,触及王亨目光,心中一颤。
她挥手命众女散去,起身迎上前来,躬身道:“恩师。”
王亨定定看着她,动动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在心里道:“馨儿,是你吗?”
他多盼望梁心铭就是馨儿。
梁心铭又叫“恩师?”
赵子仪陪着王亨进来的,在旁冲她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意思是王亨心情不好,让她说话小心。
梁心铭道:“恩师请进。”
一面投前引路,将他们让进书房坐了,然后亲自用炭炉烧水、泡茶。泡好后,冲在杯内,等不烫了才端给王亨,怕他心不在焉的,端起来一仰头就喝下去,会伤了食道。
王亨果然端起茶就喝。
一盏茶后,梁心铭才问道:“恩师可是发现孟家和师母的事有关?之前吴繁表现太反常了。”
她要知道详细情况,然后帮王亨分析。
王亨只“嗯”了一声。
关于他和林馨儿的事,他不想对外人言。哪怕梁心铭是他的门生,长得再像林馨儿,也不是林馨儿。
有些事,注定只能埋藏在心底,独自咀嚼。
退亲的事,他更不想说,因为牵涉到他母亲。
再者,梁心铭就要走了,他不想把梁心铭牵进来。吴繁已经害过梁心铭一次了,这次可不能再连累她。
因此,他便默默喝茶。
梁心铭见他不出声,也明白缘故,只得和赵子仪静静地陪他坐着、喝茶。
茶汤冲了一遍又一遍,梁心铭发现王亨将茶当酒了,仿佛借茶浇愁似得灌。茶喝多了也不好啊!她悄悄地出去,命绿风叫来一安询问,王大人中午可吃了饭。
一安道,大爷从孟家出来就去了刑部,一直忙到现在,晌午思雨派人送了饭菜来,可大爷没吃。
梁心铭便吩咐欢喜:“把包子捡些来。”
于是,王亨面前就多了一碟包子。
许是他真饿了,又许是梁心铭端来的,他毫不抵触地就吃了起来,喝一口茶,吃一口包子。
一碟包子吃完,梁心铭开口了。
她笑问:“味道如何?”
王亨点点头,意思还行。
梁心铭见他还不说话,便下“血本”也要博君一笑,因问道:“恩师,学生长得真像师母吗?”
王亨楞了下才道:“有几分像。”
他不愿把梁心铭当馨儿的替身,所以不肯承认她和馨儿很像,且给他的感觉很特别。
梁心铭微笑道:“那恩师就暂且将学生当成师母吧。只要能让恩师开心,学生牺牲下色相也无妨。”
王亨怔住,和她对视。
梁心铭眨眨眼,“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