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
梁心铭成竹在胸。
她走去洞壁下的竹篓内翻出两节细炭条,让王亨帮她画眉。她的眉毛本就黑,又从未修过,不像女子的眉细长,而是粗粗的,再画浓点、粗点,便显英气了。
为爱妻效劳,王亨十分乐意,接过炭条兴致勃勃地帮她画起来,脸上一直带着笑意,醉心醉神。
很快画好了,让她取下口罩,闭住气,自己端详了一番,道:“是英气了些。可是这脸……还是太鲜艳了;还有唇,也太红了。馨儿,真不像男人呢。”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现在横看竖看梁心铭都是女人。
梁心铭戴上口罩,道:“无妨。这不是戴着口罩吗,等上去,我找东方前辈想想办法,将唇色弄成惨白的,像劳累过度和病毒刚解的模样就成了。”
王亨双目一亮:对呀,怎么把神医给忘了呢?
两人相视一笑,收拾一番,王亨拿了天子剑,携着梁心铭的手,出关了。
到洞口,梁心铭抽出手。
王亨也不坚持,先一步夸出去,四下一扫,正迎上一安的目光,一安大喜道:“大人出来了!”跟着又看见梁心铭,继续大喜,“梁大人也出关了,太好了!”
双喜等人也都忙问好。
王亨点点头,问:“神医呢?”
一安道:“在这边。”
他指向附近一个帐篷。
梁心铭也四下扫视了一圈,见山谷中厮杀正激烈,不是那种战场上混战,因为双方剩下的人都不多了,都散开的,就像江湖高手过招一样,真刀真枪地近身搏杀。炸药等也不敢轻易浪费了,都要留着关键时候用。
她眼神不由自主就冷了,先不管战场,问明赵子仪也在帐篷内,就随着王亨进去了。
帐篷内,赵子仪正坐着。
梁心铭见了欣喜叫“大哥!”
她在下面就惦记他和梁锦云等人,这毒可怎么解呢?生恐他们不能解毒,最后爆体而亡。现在见他好好的,自然高兴,连声音都轻松起来。她还不知赵子仪自伤的事。
赵子仪看见她一呆,本就潮红的不正常的脸,立即转紫胀,心也急跳起来,觉得体内邪火又不受控制了。他慌张地要躲开她,目光一转,又触及旁边王亨的眼神,便不能动了,一股说不出的心虚和惭愧沉沉地压住了他。
为什么要心虚呢?
赵子仪的心乱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亨并未细究赵子仪的异样,对他的尴尬也深表理解:任谁中了情毒也觉得丢人。赵子仪在危急关头,不惜自残也要维护梁心铭清白,王亨感激的同时,也钦佩他的人品磊落。
他对着赵子仪笑了,一把扯掉口罩,问道:“大哥好了?”目光顺势落在他下身。
梁心铭虽未乱看,却在等他回答,在她看来,他都好好地清醒地坐着了,那自然是毒解了。
赵子仪窘得无地自容。
大热天,他身上搭着件外衣,膝盖以蹲着的姿势屈起来的,侧身遮挡着什么。这时生恐被他们看破办,紧张得语无伦次道:“没……还没。不,已经好多了!”
梁心铭疑惑:到底好了没有?
这个应该不像其他病,什么病去如抽丝,这个毒要是解了就是解了,没解就是没解,还有中间状态?她虽然关心,却不好追着赵子仪问,忙转开目光。
赵子仪的紧绷感才松弛了。
东方倾墨见小两口满脸疑惑,笑眯眯地看着,然后道:“毒当然没这么容易清除,不过脑子清醒了,便不会发疯。如何?老夫的医术还过得去吧?”
梁心铭拉下口罩,瞅着他似笑非笑道:“前辈不就是想听些赞誉吗?这好办,前辈已经是神医了,晚辈就再送一个称号给前辈,就叫‘医圣’如何?”
东方倾墨先瞪大老鼠眼瞅她脸,很快又若无其事,没理会她打趣,反而抱拳道:“恭喜!”又朝王亨揖了下。
王亨笑容满面地受了。
这时候,想矜持也不行。
心里的喜悦按捺不住。
梁心铭明白过来,想是这老头也觉得自己脸色太过鲜艳,所以说这话。她有些羞涩,可是装久了男人,又做不出忸怩之态,索性大大方方道:“晚辈来,有一事求前辈。”
说着朝外瞟了眼,怕有人。
外面喊杀声停了,又开始骂战,原是一安等人高喊钦差大人出关了,龙禁卫这边顿时气势如虹。
赵子仪忙道:“没人。”
他听觉比别人更敏锐。
东方倾墨问:“什么事?”
梁心铭道:“把本官弄憔悴点。”
东方倾墨:“……”
赵子仪愕然楞了会,顿时破功,瞅着梁心铭那鲜艳的脸色,什么窘啊、心虚啊,全没了,差点笑出声来。
他也真就呵呵笑出来了。
这一笑,心里轻松多了。
梁心铭瞪了他一眼。
他忙道:“是该弄弄。这样子太不像话了!”说着又笑,找回了以前面对梁心铭的那种感觉,真好!
王亨怕梁心铭脸挂不住,忙道:“她这个样子有些……要弄得像大病痊愈,别……”别太喜庆,眉梢眼角别春意盎然。可是这话他不好直说,又找不出合适的词来代替,只好求助地看着东方倾墨。经过之前送毯子和药一事后,他觉得,老阎王真的当他和馨儿像儿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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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杀无赦!
东方倾墨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道:“这容易。”
他招呼他们到另一个帐篷,因为赵子仪现在不宜见到女子,容易诱发体内邪火,这对解毒没好处。
一刻钟后,梁心铭换了衣裳和王亨并肩走出帐篷,官服一红一绿,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器宇不凡。他们站到一块凸起的大石上,赵子仪则站在他们身后一步远。
白骁和皇甫仁等人大喜,忙过来拜见。
梁心铭面色清冷,除了嘴唇有些淡,精神还好,尤其眉宇间透着寒意,令她散发别样的威严。
王亨就更不用说了,气势逼人、眼神凌厉,对着众人淡淡地点了下头,“锵”拔出天子剑,举向空中。
那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将将落在西边山头,就要沉下去了,夕阳的余晖斜照在天子剑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形成一个光圈,远处的人根本看不清站在光圈下的英俊男子面容,只觉得一股煌煌之威辐射开来。
“吾皇有旨:乱臣贼子,杀无赦!”
提气开声,直送上云霄。
除了在营地四周值守的龙禁卫,其他人都汇聚在山坡下、藏宝洞旁,连伤者还剩下二百多人。众人见王亨举起天子剑,都屏息凝神,又听见他口宣圣旨,发出围杀令,更加振奋,纷纷呼喝助威,掀起了一波声浪。
卿陌等少年叫的尤其疯狂。
年轻人嘛,总是热血的多!
这便是将领凝聚的作用,让众人觉得有了主心骨,加上天子剑和圣旨,顿时龙禁卫士气大涨。
北面山头上,面具头领早通过望远镜发现王亨和梁心铭出洞了,所以暂令属下退回北山下,要看看他二人如何行动,再做定论。结果,王亨上来就祭出天子剑、下围杀令,龙禁卫士气大涨,相对的自己这边士气就落下去了。
这就是心理攻势。
之前交战中,迷彩服们已经死了不少人,并没有皱下眉头。他们都是特别训练出来的精锐,既已选择了跟随的主子,轻易不会后悔,但凡被俘,便立即咬碎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自尽,以免被逼供,泄露机密。
他们像死士,又不是死士。
死士是训练出来的冷血杀手,往往需要某种手段控制;这些人却是凭借的忠心,谋逆者已经收服了他们的心。
眼下,这些人在听了王亨的话后,却心生怯意。
王亨举着天子剑宣告了他们的谋逆罪,让他们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是乱臣贼子,见不得光的,此后,除非造反成功,否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龙禁卫死了,朝廷会给他们记功;他们死了,却只会遭人唾弃,并累及子孙后代。
造反成功,有机会吗?
众人忽觉机会很渺茫。
在此之前他们是信心百倍的,可是梁心铭一下子便灭了二爷及其属下三百人;他们又被王亨布置的伏兵炸死几十个,一开始就落在下风,如今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藏宝夺回无望,失去这笔军费,如何造反?
这些年的工夫等于白费了!
这个局面,要如何翻转?
北山脚下,寂然无声。
面具首领站在他们背后山坡上,看着他们沉寂的背影,知道他们被影响了,心性动摇了,不由愠怒。
他走向一林木稀疏的山坡,也站到一块大石上,正和王亨梁心铭遥遥相对,他也不用望远镜,就直接喊话。
他扬声道:“梁心铭,洞房的滋味如何?”
梁心铭抬眼看过去,入目的是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有些晃眼,不由笑道:“又是一个没脸的!”
王亨则看着对方不语。
梁心铭冲旁边一挥手,立即有两个龙禁卫抬着一具尸体走过来,不知怎么一挂一拉,尸体便“嗖”一下被吊上营帐辕门的大旗下,露出二爷那面目狰狞的脸。
对面的面具首领身子一震,急往前跨了一步;山下的迷彩服们也都瞪大了眼睛,眼中闪着怒火。
梁心铭才向对面笑道:“本官不慎,和属下们中了这反贼的迷香。知道本官是如何解毒的吗?”
面具首领恨意滔天,就要骂她“不过是和王安泰野合罢了”,然不等他说出来,梁心铭又开口了。
她念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龙禁卫们都觉得在这时候作诗,有些酸儒气,但冲着她灭了三百反贼,都宽容地没笑话她。
唯有黄知府赞道:“好诗!”
皇甫仁瞅了他一眼,心道真是马屁精。他不知梁心铭念的是一首词中的两句,客观地评价:这两句诗做的很有气势,就是不太应景。这里又不是边疆,他们也不是和胡虏在交战。所以,他没好意思盲目夸赞,只含笑点头。
梁心铭像没看见众人目光一样,继续道:“这是戍守边疆的军士们豪情万丈的写照!”
皇甫仁心想:“那你还在这念?”
梁心铭忽然提高声音,喝道:“本官没想到,有一天本官也会喝人血,喝的还是本国同胞的鲜血——”抬手指向挂着的尸体——“因为这反贼毒害本官,因为他吃过解药,本官便用他的血当解药,和赵护卫吸干了他!”
白骁等人神情霎时凝固,瞅着这个文雅县令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