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实在妙!
她笑道:“这主意好。我被你触动灵感,也有个主意。”
王亨喜的忙问:“什么主意?”
梁心铭道:“再奏请皇上,任命谢耀辉为京都知府。谢耀辉是苏相的弟子,又擅刑名,有能力有手段。这次百姓递交了这么多状子,他一接手,我便可以抽身退出,从此只做左都御史。等翠儿的案子了结,我便搬回王家去,把这府衙让给他。如此一来,苏相休想置身事外。你也能减轻些责任,不然皇上要把这些事都派给你。”
王亨喜出望外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其实他想问,你怎么舍得放手?
他昨天从皇宫出来便起了这念头,然那时梁心铭被一干大臣逼着退出朝堂,正生气,若他再建议她让出京都知府的职位,恐怕她更伤心,以为他也不支持她。不过,在马车上,他有意无意提了谢耀辉的履历。没想到梁心铭竟这么快想通,而且做出决断,可见他们夫妻心有灵犀。
梁心铭轻声道:“苏熙澈的心思,我约莫能猜到些。想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我便反过来拉他一起,大家共同站在风口浪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王亨和赵子仪呵呵笑了。
王亨高声道:“我让她们收拾德馨院。”
他首先想到的是梁心铭要回家了。
梁心铭嗔道:“你急什么。”
王亨道:“怎么不急!我急死了。”
笑了一阵,赵子仪困惑问:“既然谢耀辉这么有能力,为何苏相之前不举荐他接替大人?”
王亨便叹道:“大哥你太实在了。”
梁心铭解释道:“举荐又如何?他若不作为,便会被人看轻;若是像我一样放开手脚整顿吏治,你知道要得罪多少权贵?苏熙澈怎会让他趟这个浑水!”
赵子仪笑道:“那大人不是把他害惨了?”
这又是一招借刀杀人。
梁心铭道:“怎么害惨了?我已经起了个头,替他将衙门内的恶吏全都清除了,又一连弹劾五本,誉亲王的案子现已断明,左副都御史欧阳剑的案子归林平审理,狄婆子告忠义侯府和卫凤祥的案子林平已审结,户部尚书金成宇的案子皇上已审结。他若再退缩,便连个女子也不如!况且,这事风险和机遇并存。他只要顺着我的方向往下做就行。经历了这一遭,把京城吏治整顿澄清,他从此在朝堂上地位稳固,便是以后再不作为,也够他受用一生了。”
赵子仪道:“这倒是。”
又问:“若他推辞呢?”
王亨道,谢耀辉和苏熙澈根本没拒绝的余地。若谢耀辉借口能力不足推辞,在皇上最需要他的时候缩着脖子不出头,他今后还想在仕途上发展吗?
所以,他没的选择。
再者,是苏熙澈等人力谏皇上,要将梁心铭罢官逼她退出朝堂,现在梁心铭主动先让出京都知府的职位,他们怎能推辞?若推辞,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三年前,王谏举荐了三人:分别是湖州提刑按察副使庞真、溟州提刑按察副使林平、奉州府县令谢耀辉。
大理寺正卿公孙羽被罢官,若无意外,皇上肯定会擢升林平为大理寺正卿,林平算是得重用了。
谢耀辉接任京都知府,接替梁心铭。
庞真可升为刑部右侍郎,接替林平。
王亨道:“我还有一策,可奇兵制敌。”
说罢低声说了一番话。
一刻钟后,赵子仪离开东厢。
王亨拟折子,梁心铭在旁研墨。
折子拟好,王亨放下笔,将梁心铭揽入怀,坐在他腿上,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然后低首吻她。
梁心铭仰面看着他凸起的眉峰和温柔的眼,依稀可辨出成亲当年那个小金童,退去了稚嫩和天真,尽显阳刚。唇齿相依间,他一时急促,一时又轻缓,急促是失控,轻缓是自控,因为怕伤了她,悉心呵护怜爱。
急促时,她满面潮红。
轻缓时,她迷醉沦陷。
窗外,雪花簌簌地落。
窗内,弥漫一室春意。
少时,王亨再进宫。
然后,靖康帝便下了一连串的旨意:林平擢升为大理寺正卿,谢耀辉荣任京都知府,庞真任刑部右侍郎。
天黑时,苏熙澈接到圣旨:着立即起复,任鸿胪寺正卿,前往出使安国,由朱雀王安排禁军护送。
苏熙澈怔住,竟忘了接旨。
沈海催道:“苏大人接旨。咱家还要去谢府呢。”
苏熙澈赶忙上前接了,又笑问:“谢府也有旨意?”
沈海笑眯眯道:“有。梁大人举荐谢耀辉为京都知府,接替她处理京都政务。她要养胎。”
苏熙澈:“……”
沈海离开了,他还呆呆站着。
大雪中,就听他喃喃道:“没想到她会主动放手。”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可是他看错了梁心铭,所以陷入被动。他知道,梁心铭怕是要留在朝堂了。这一招“借刀杀人”,也是以退为进,充分地显示了她为国为君的襟怀,谁也别想将她从左都御史的位置上拽下来了。
第760章 大少奶奶要回来了
“大雪天的出使安国?”
苏夫人惊叫声惊醒了苏熙澈。
“好了。都进去。”苏熙澈瞅了苏莫琳一眼,示意她扶母亲进去,别在外乱说话。
下雪天出使安国怎么了?
为君分忧,他义不容辞!
那严暮阳年纪比他大多了,靖康元年去的北疆,待了六七年,不是才回来吗,他怎能退缩?
王谏和王亨算计死了他。
苏莫琳扶母亲进屋,等她们进去了,她又转身,站在廊下,看着夜空中飞舞的雪花,在朦胧灯光映照下浩浩荡荡渲染无声的热烈,心头升起奇妙的感觉。
苏熙澈走来,问:“怎不进去?”
苏莫琳脱口道:“为什么女子不能科举?”
苏熙澈:“……”
这就是梁心铭做官的后果。
可是,他已经无力阻止她了。
王府,得知谢耀辉任京都知府的圣旨已下,梁心铭不日将回家,老太太和王夫人都喜出望外。
王夫人连夜去德馨院安排打点。
当时,王充等兄弟姐妹正在老太太的萱瑞堂行晨昏定省之礼,听说这件事,又见老太太要亲自去查看,也都兴高采烈地跟了去。当下戴帽撑伞,丫鬟仆妇打着灯笼,扶老携幼,姹紫嫣红一群人在风雪中逶迤向德馨院行去。
大家把德馨院各房都察看一遍,七嘴八舌许多的意见,老太太和王夫人尤其不满意,嫌小。王亨可是长房嫡长孙,他和梁心铭又都在朝为官,且身居高位,日常使唤伺候的人多,应酬也多,这住处逼仄了怎么能行呢。
老太太巡视一圈后,站在书房当中间,连连摇头道:“这哪够住?馨儿身边也有好些人呢,听说有六朵玫瑰。还有梁奶奶母女,也要单独安排个院子给她们。”又道:“这书房也太小了,两人合用呢,太挤了不行。”
王夫人道:“现在修葺也来不及了,天又冷,须得等明春才能破土动工。别的院子,安泰又不喜。”
老太太问:“安泰不肯换吗?”
她想让王亨搬到她的萱瑞堂附近的荣华院,是所大院子,离前面正堂也近,进出也方便。
王夫人道:“安泰说不想麻烦。还说,青云在外置办了宅子,给梁夫人住,替她经管打理在水一方,不来咱们家住,只云姑娘跟过来,跟着青云读书。”
老太太道:“既这样,先别动了。”
又道:“可是,也不能图省事。”
王夫人忙问:“那要怎样?”
老太太道:“青云不能无声无息地进门。虽说当年他们成亲办了喜事的,但京城这边亲友知道的少,和孟家的亲事倒弄得满城风雨,青云又为此吃了不少苦头,眼下又带着身子进门,不得热热闹闹大办一场?”
王夫人喜道:“我也这们想呢。”
于是老太太吩咐:即日起,将王府、德馨院都装点起来,要像迎娶一样,再迎一回大少奶奶进门。
王夫人忙令人去告诉了王瑾和王谏,两人也赞成,于是召集刘管家等大小管事仆妇连夜安排起来。
听见要办喜事,长辈们又都高兴,兄弟姐妹们也活跃起来,指这说那、出谋划策,兴奋异常。
王瑾则和侄儿王谏、王诙、王诘等人汇聚在书房,商议应对童乡绅告梁心铭的案子。
王瑾问:“皇上何时审理?”
王谏道:“原本等金成宇的案子了结,就轮到我们了。皇上体恤青云差点流产,要等她将养几天再审问。谁知青龙王失踪,反贼林千梓被劫,凭空增添了许多事情。现谢耀辉被任命为京都知府,青云要向他交接公务,少说也要两三天工夫;再者皇上也要安排朝政军务,算一算,恐怕要三天后才能升堂。最早也要到后天。”
王瑾沉吟道:“缓缓也好,让青云也缓缓。”
忽然他嘴角一翘,话题就拐了,捻着胡须得意道:“今天青云这一手以退为进甚妙。她怀孕了,不易操劳;再者,得罪权贵的事不能让她和安泰两人担当,转给谢耀辉和林平再妙不过;功劳也少不了她的,她起的头嘛,后来人做的再好,也是顺势而为,借了她的余威……”
王谏和王诙王诘对视,神情古怪。
王谏道:“这都是三叔教导之功。”
王瑾谦虚道:“那也是他们资质好、肯用功。”他考了进士,做了两年官儿就灰溜溜地退了,是他平生之憾。如今,教出两个弟子这样争脸,他能不高兴!
王诙忍不住问道:“安泰媳妇这官真要做下去?”
王瑾瞪眼道:“做下去怎么了?”
王诙忙赔笑道:“能做下去当然好。侄儿就是问问。我王家娶个二品大员当媳妇,将来说不定还能升宰相、入内阁,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得庆贺!”
王谏道:“入内阁也不无可能。”
大靖内阁成员共六人:除了左相和右相,六部中有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另外大理寺正卿和左都御史。因为梁心铭情况特殊,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众人都暗自咂舌。
王诙嘀咕道:“这可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说下去。
王瑾又说起王亨的二叔王诚,“这下回京难了。”